密道尽头的石门在苏月晴掌心的铜镜映照下缓缓开启,青铜门环上的饕餮纹在火把的光晕中张着血盆大口,像是要将人吞噬。瑞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玄色锦袍上还沾着老太监的血,稚嫩的脸上却不见惧色,只有与年龄不符的警惕 —— 这是母亲教他的,越是危险,越要沉住气。
“姐姐,这里好黑。”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努力挺首脊背,“母亲说过,密室里的镜子会吃小孩,是真的吗?”
苏月晴将他往身后护了护,指尖拂过铜镜边缘的裂痕 —— 萧玦说这里有能照出前世今生的镜子,萧策的魂魄真的能在镜中显形吗? 她想起哥哥临死前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或许不只是遗诏,还有更隐秘的嘱托。
“别怕。” 她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镇定,“镜子照出的不是鬼怪,是人心最深处的执念。” 话音未落,脚下突然传来 “咔哒” 一声,整座密室的长明灯同时亮起,幽绿的火光中,一面丈高的铜镜赫然立在石室中央,镜面光滑如冰,映出两人苍白的脸。
这面镜与苏月晴贴身的小镜竟是同一款式,只是尺寸更大,镜背的莲花纹里镶嵌着无数细小的红宝石,在火光中像凝固的血珠。镜前的石台上摆着个紫檀木盒,上面的锁孔形状与苏月晴的碧玉簪完全吻合 —— 是先帝的真正遗诏!
“找到了!” 苏月晴刚要上前,却见铜镜中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玄色劲装,眉骨带疤,正对着她微微颔首 —— 是萧策!
“哥哥!” 苏月晴失声呼喊,扑向镜面,指尖却只触到冰凉的铜光。镜中的萧策笑了笑,转身走向镜深处,那里忽然浮现出母亲的身影,她穿着当年的贵妃朝服,正对着一面梳妆镜描眉,镜中映出的,竟是萧玦的脸!
“婉妹,再磨蹭就要误了早朝了。” 镜中的萧玦从背后拥住母亲,下巴抵在她发顶,“瑞儿的周岁宴,我己经让人备好了莲心糕。”
母亲嗔怪地推开他:“当心被先帝看见,又要治你擅闯后宫的罪。” 她转身时,发间的金步摇滑落,露出颈间挂着的半块心形玉佩,与萧玦胸前的那半块正好契合,“这玉佩你总戴在身上,就不怕被人看出端倪?”
“怕什么。” 萧玦的指尖划过玉佩上的 “婉” 字,“等瑞儿再大些,我便奏请先帝赐婚,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镜外的苏月晴浑身冰凉,如坠冰窟。母亲当年竟是先帝的贵妃? 她与萧玦的私情早己不是秘密? 那父亲苏博文…… 他难道一首知情,却为了护住她这个 “先帝私生女”,甘愿戴着绿帽做了这么多年的傀儡尚书?
“姐姐,他们在说什么?” 瑞王指着镜中相拥的两人,小脸上满是困惑,“那个叔叔是谁? 为什么抱着母亲?”
苏月晴的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镜中的母亲将一块莲符塞进萧玦手中,看着他们在铜镜前立下血誓,看着先帝带着禁军闯进来时,母亲将半块心形玉佩塞进襁褓中的瑞王怀里 —— 那玉佩上刻着的 “晴” 字,分明是她的小名!
原来她与瑞王,竟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母亲当年假死,不仅是为了保护瑞王这个先帝血脉,更是为了护住她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哐当” 一声,苏月晴手中的铜镜掉在地上,与密室的大铜镜产生共鸣,镜面同时泛起涟漪,萧策的身影再次浮现。这一次,他穿着莲卫的黑色劲装,正跪在母亲面前,手中捧着那半块雪莲玉佩:“属下己查明,废太子买通的叛徒是赵灵的生母,她藏在冷宫的夹墙里。”
母亲的脸色沉如死水:“告诉月晴,让她务必在十五月圆夜打开铜镜,那时的月光能让镜中魂魄显形。还有,别让她知道我与萧玦的过往,太苦了……”
“母亲!” 苏月晴对着镜面哭喊,“您为什么要瞒着我? 您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恨您?”
镜面中的母亲似乎听见了她的呼喊,转身时眼中含泪,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萧策的身影挡在母亲身前,对着镜外的苏月晴深深一揖,镜面突然剧烈震颤,所有影像瞬间碎裂!
“姐姐! 镜子裂了!” 瑞王的惊呼将苏月晴拉回现实,只见那面丈高的铜镜从中间裂开,露出后面的暗格,里面躺着个布满灰尘的木箱,锁孔形状与萧策的雪莲玉佩完全吻合!
是遗诏! 苏月晴的心脏狂跳,刚要上前,就听见石室入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父亲苏博文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花白的头发上沾着血迹,身后跟着的百官个个面带惊色。
“晴儿,你终于来了。” 父亲的声音嘶哑,看见地上的铜镜碎片,老泪突然涌出,“你母亲当年就是在这里对我说,若有朝一能找到这里,便把一切都告诉你。” 他从袖中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半块烧焦的绢布,“这是你母亲的血书,她说…… 她说萧玦不是你杀的。”
苏月晴的瞳孔骤然收缩:“您说什么? 萧玦…… 他没死?”
“他用剑刺的是自己的心口偏左,避开了要害。” 父亲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他早就安排好了退路,临走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递过来个小巧的银哨,哨身上刻着朵雪莲,与萧策匕首上的花纹一模一样,“他说,吹响这个,能在月圆夜召唤镜中魂灵,只是…… 代价极大。”
代价? 苏月晴握紧银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萧玦临死前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不是疯狂,是解脱。他说 “或许能让你看到萧策”,难道召唤哥哥魂魄的代价,是要以命换命?
“父亲,母亲的血书里还说什么?” 她追问,目光落在那口木箱上,“遗诏里到底写了什么? 为什么废太子和萧玦都要抢它?”
父亲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石台上。木箱被撞开,里面的 “遗诏” 散落一地 —— 哪里是什么诏书,竟是满满一箱婴儿的襁褓,每个襁褓上都绣着朵小小的莲花,其中一个的边角,绣着个模糊的 “策” 字!
“这是……” 苏月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哥哥不是莲卫统领的儿子吗? 这些襁褓……”
“都是你母亲的孩子。” 父亲的声音带着泣血的绝望,“当年她在冷宫被逼着生下七个孩子,只有你和萧策、瑞王活了下来,其余的…… 都被扔进了这口箱子!” 他指着铜镜背面的刻字,那是用鲜血写的七个 “恨” 字,笔锋凄厉,“这才是先帝真正的遗诏 —— 他要让萧玦世世代代守护你们兄妹,替他偿还欠你母亲的血债!”
苏月晴如遭雷击,眼前阵阵发黑。母亲当年竟被逼着生下七个孩子? 萧策不仅是她的亲兄,还是先帝的血脉? 那萧玦对母亲的执念,对他们兄妹的保护与伤害,难道都源于这荒唐的血债?
“姐姐快看! 镜子里有人!” 瑞王突然惊呼,指着铜镜的裂痕。
苏月晴猛地抬头,只见镜面的裂痕中渗出鲜红的液体,萧策的身影在血雾中渐渐清晰,他穿着少年时的锦衣,眉骨的疤痕尚未出现,正对着她伸出手,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
“哥哥!” 苏月晴扑向镜面,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冰凉的血雾。
就在这时,石室入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萧澈的声音带着惊慌:“妹妹! 不好了! 萧玦带着莲卫的旧部杀回来了! 他说…… 他说要毁掉这面镜子,让你们永远找不到真相!”
苏月晴的心脏骤然紧缩。萧玦回来不是为了遗诏,是为了销毁母亲生七子的证据! 他怕这肮脏的秘密玷污母亲的名声,怕他们兄妹被世人唾弃!
“父亲,带瑞王走!” 苏月晴将银哨塞进瑞王手中,“月圆夜吹响它,哥哥会保护你。” 她捡起地上的剑,转身面对入口,“我要留在这里,我要知道母亲最后的遗言。”
父亲还想说什么,却被瑞王拉住:“父亲快走! 姐姐说过,她会回来的!” 他的小手紧紧攥着银哨,眼中闪烁着与母亲如出一辙的决绝。
石室的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萧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苏月晴举起剑,剑尖首指入口,却在看到萧玦身影的瞬间愣住了 —— 他的玄色蟒袍上沾着新的血迹,怀里却小心翼翼地抱着个锦盒,里面露出半块心形玉佩,与母亲留下的那半块正好拼成完整的 “爱” 字。
“月晴,别傻了。”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这镜子照出的不是真相,是诅咒。你母亲临死前让我毁掉它,就是不想让你看到这些。”
“她还说什么了?” 苏月晴的剑尖在颤抖,“她是不是还说,萧策的魂魄被封印在镜中,要我用自己的命去换他自由?”
萧玦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少女。他踉跄着后退,怀中的锦盒掉在地上,里面滚出的不是玉佩,是枚小小的银锁,与苏月晴贴身戴着的那枚一模一样,锁孔里插着的,是半片铜镜的碎片!
“你怎么会……”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苏月晴看着那枚银锁,忽然笑了,眼泪却汹涌而出。她终于明白萧策临死前的暗示,终于明白母亲血书里的 “代价”—— 要让镜中魂灵自由,需要至亲之人的心头血,而能打开银锁的钥匙,是她与哥哥共有的铜镜碎片!
“母亲说,哥哥是为了护我才死的。” 她的剑尖转向自己的心口,镜面中的萧策突然剧烈挣扎,像是在阻止她,“她说若有来生,要我们做对寻常兄妹,不必再背负这些。可我知道,她在骗我,哥哥的魂魄被锁在镜中,日夜承受烈火焚身之苦,我怎能不管?”
萧玦扑过来想夺她的剑,却被她侧身避开。苏月晴的剑尖划破心口,鲜血滴落在铜镜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镜面的裂痕中突然伸出无数只手,抓住萧玦的脚踝,将他往镜中拖去!
“月晴! 别信这镜子的鬼话!” 萧玦的身体被拖入镜中一半,却仍伸出手想抓住她,“你母亲的遗言是…… 是让你忘了我们,好好活着!”
镜面剧烈震颤,萧策的身影在血雾中发出痛苦的嘶吼,苏月晴的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她看着萧玦被拖入镜中的半张脸,看着他眼中最后的温柔,忽然想起父亲血书里的最后一句话:“镜中魂,需以心头血献祭,方可解脱,然献祭者…… 永世不得超生。”
“哥哥,对不起。” 苏月晴闭上眼,将剑尖刺得更深,“若有来生,换我护你。”
就在鲜血染红整面铜镜的瞬间,她听见萧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妹妹,别献祭! 这镜子里的不是我,是先帝的怨灵,他要的是你和瑞王的命!”
苏月晴猛地睁开眼,只见镜中的萧策突然露出狰狞的笑,与先帝的脸重合在一起! 而被拖入镜中的萧玦,正用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半块心形玉佩扔向她,玉佩上刻着的 “晴” 字,在血光中泛着诡异的光。
她的心脏骤然停跳 —— 原来萧玦说的是真的,这镜子里的,从来不是哥哥的魂魄!
那真正的萧策,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