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乃是芒种节,按旧例,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众花皆谢。大观园中,女孩儿们或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或用绫锦纱罗叠成旙幢,系在每一棵树、每一枝花上,好不热闹。
且说薛宝钗,那日进园子扑蝶,正找不见宝玉,忽见前面一双玉色蝴蝶,十分有趣,便取出扇子追赶。一路追到滴翠亭,听到亭内有人言语,原来是红玉和坠儿在说手帕之事。宝钗为避嫌疑,使个“金蝉脱壳”法,故意放重脚步,笑着叫道:“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随后假装寻找颦儿,问红玉二人可曾见林姑娘。红玉二人信以为真,便不再提手帕之事。
这边,宝玉打发袭人去宝钗处借书,自己便信步来到园子。迎面碰上贾芸,贾芸赶忙请安,说前儿得了两盆白海棠,本想孝敬宝玉,却没机会送来。宝玉笑着说:“你倒有心。”正说着,只见探春远远走来,宝玉忙迎上去,探春便邀宝玉到她屋里坐坐。
进了屋,探春正与李纨、惜春商议起诗社之事。探春道:“我心里想着,咱们几个起个诗社,岂不好?”李纨点头道:“正是,我也有此想法。”惜春也拍手称好。探春又说:“我己想了个名,就叫‘海棠诗社’,我便自号‘蕉叶居士’。”李纨笑道:“居士不若‘探春’二字现成,以后就叫你‘蕉叶探春’罢。”众人皆笑。
正说着,平儿来了,说王熙凤今儿身体不太舒服,不能来参加诗社的事儿,但她很支持,还说要赞助些银子。探春笑着道:“有她这份心就好。”接着大家又商议社里的规则,定了每月初二、十六聚会,每人都要作诗作对。
随后,众人又聊到园子的管理。探春提出可以把园子包给那些老妈妈们,让她们负责花木果蔬,这样既能让园子管理得更好,又能让她们有些进项。李纨道:“这主意好,也省了园子里的开销。”惜春也点头称是。大家正说得热闹,忽见小厮来说老爷叫宝玉。宝玉忙起身,匆匆去了。
等宝玉回来,天色己晚,众人也各自散去。这一日诗社之事虽未完全定下,但众人心中都有了盼头,只待下次聚会,大展诗才。
芒种这天,京畿河道的薄雾尚未散尽,都水清吏司郎中林如海己立于通惠河闸口。青缎官袍沾着露水,他凝望浑浊的河面,指尖划过《河防通议》泛黄的纸页——这是前朝治水名臣沙克什所著典籍,此刻正摊在花岗岩闸碑上。
“大人,漕粮头船己至张家湾!” 书吏气喘吁吁奔来,捧上水文牒报,说道:“昨夜暴雨,北运河流速骤增三成,粮船恐难按时过闸。”
林如海未抬眼,只将掌心探入水中。水流裹挟泥沙擦过掌纹,他闭目沉吟道:“流速过丈,闸板承压不足。传令:卯时三刻前,所有漕船退避二里,待我重调分水墩。”
“可漕卒们说……”书吏欲言又止。
“说误了时辰要掉脑袋?” 清冷声音截断话头。林如海转身,露出腰间御赐的玄铁“都水令”——此令可斩阻挠漕运者。雾霭中,他的侧影如刀刻闸石,唯有眼底血丝泄露连宵未眠的疲惫。
辰时(大约7-9点),粮船拥堵的河湾突发骚动。一艘载着江南贡米的漕船触礁倾斜,麻袋坠河如石沉海。漕丁纷纷跳水捞粮,却有人惨叫浮起——小腿赫然两道紫黑齿痕!
“水蛇带毒!” 人群惊退时,青衣人影踏浪而来。苏聪童双足点过浮粮袋,猿臂疾探,揪住中毒漕丁的后领凌空甩回岸上。未待众人看清,他反手拔出腰间银针,三寸毫芒首刺伤者膝窝。乌血飙射间,漕丁青紫的面色竟褪去三分。
“用草绳扎他大腿,半炷香松一次。” 苏聪童甩去针尖毒血,目光扫向惊魂未定的漕卒,问道:“谁愿跟我下水?”
林如海的声音从堤岸传来:“捞一袋米,加三日饷。” 都水令在朝阳下泛着幽光。
十余名壮汉应声跃入浊流。苏聪童率先潜至船底,袖中短匕寒光连闪——缠绕舵叶的渔网应声而断。当他托着最后一袋米浮出水面时,怀中药囊渗出黄褐药汁,驱散聚拢的水蛇群。
午时(大约11-13点),林如海查验通州西仓。刚推开廒门,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仓大使倒伏在散落的麦堆旁,咽喉插着半截量粮槎。
“戌时验粮,丑时暴毙。” 苏聪童蹲身探查,“指甲青黑,是钩吻之毒。” 他指尖捻起尸体衣襟的粉末,“新粮掺陈麦,还混了观音土——有人要借霉粮引发民变。”
林如海攥紧都水令。漕粮若出纰漏,轻则流放宁古塔,重则株连九族。他踢开角落麻袋,露出底部“永丰号”烙印——这是工部侍郎小舅子的商行。
“去查河道衙门档案。” 林如海声音淬冰,“我要十年内所有仓廒重修记录。”
苏聪童颔首离去。经过仓外老槐树时,他袖中银针倏然射向树冠。闷哼声中,黑衣人栽落枝头,颈侧插着三枚颤动的银针。
申时(大约15-17点),暴雨再临。林如海伫立分水墩,看苏聪童带人架起三十六架翻车(注:古代排水器械)。齿轮咬合声轧碎雨幕,河道积水被龙骨水车咆哮着甩回堤外。
“大人!闸板卡死了!” 闸夫嘶喊淹没在雷声中。千斤榆木闸门被浮木卡住,洪水正从缝隙倒灌粮船。
苏聪童扯下药囊抛给林如海:“雄黄粉压住阵眼!” 自己却纵身跃入激流。众人只见他壁虎般攀上闸槽,双腿盘住石柱,腰腹猛拧——
“轰!” 卡死的浮木应声炸裂!
林如海将雄黄粉撒入翻车水槽。刺鼻烟雾顺水流蔓延,驱散闸口聚集的毒蛇群。当最后一道闸门轰然落下时,他展开手中泛黄的河道图:苏聪童昨夜标注的红点,正是所有可能卡闸的险滩。
戌时(大约19-21点),粮船如黑龙游入朝阳门。林如海在官廨为苏聪童手臂敷药——硬撼闸木的右臂肿如熟茄。
“值得么?” 林如海蘸着药酒揉开瘀血,“你本可逍遥江湖。”
苏聪童望向窗外万家灯火:“幼时家乡闹漕荒,饿殍捧着观音土胀死。是大人放粮车冲开府兵刀阵,我才捡回命。” 他指尖划过都水令凹痕,“您说过——河政即仁政。”
更鼓声中,书吏急报:“永丰号掌柜招供,工部侍郎指使他在芒种汛期制造粮荒,好弹劾您治水不力。”
林如海案头《河防通议》。泛黄纸页记载着至元三年(1266年)的治水箴言:“治河如医国,疏堵皆需胆魄”。他忽然撕下扉页,就着烛火点燃。
“大人?”
“沙克什若在世……” 火苗舔舐古籍,映亮林如海决绝的眉宇,“定会烧了这害民的水利图。”
子时(大约23-1点),林如海独坐水衙。案头摆着新绘的《漕运革弊疏》,苏聪童的银针扎在“永丰号”三字上,针尾系着截获的密信红蜡。
窗外飘来船娘吟唱,那是歌唱芒种节气的古调: “五月南风涨,漕郎踏浪归……”
他推开门扉。苏聪童正在院中练拳,身影搅碎满地月光。拳风过处,几片石榴花打着旋落在《河防通议》的灰烬上——恰似沙克什跨越三百六十年的颔首。
漕河尽头,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
正所谓:“
芒种时节麦浪翻,田家垄上苦辛连。
新芽破土艰方始,老穗垂枝梦渐圆。
万事开头皆路险,一心向远自途宽。
且将汗血滋桑梓,待看秋来硕果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