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衍车队从上党郡的阳阿县出发,一路北上,穿过整个太原郡,这趟艰苦的旅程,耗费了他们足足半个多月的时间。
队伍中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他们的精神,却并未被消磨。
因为他们的主公,袁衍,始终与他们同在。
他与最普通的士卒吃着一样的干粮,喝着一样的浊水,夜里宿营,他也只是睡在最简单的行军帐中。
这份以身作则,让所有人都心悦诚服。
终于,在离开阳阿县的第二十天,队伍抵达了太原郡与雁门郡的交界处。
一座破败的关隘,横亘在前方。
关隘上,一面早己看不出本来颜色,被风霜侵蚀得破破烂爛的“雁门”旗号,正在寒风中无力地飘摇。
斥侯孟义,从前方飞马而来,在袁衍马前勒住缰绳。
他并未下令全军戒备,只是神情古怪地抱拳禀报。
“主公,前方五十里,便是阴馆城!”
孟义的话,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之中!
历经二十余日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
那些拖家带口的甄氏族人,更是喜极而泣,互相拥抱着,宣泄着连日来的紧张与疲惫。
然而,袁衍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
他平静地看着孟义,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以孟义的沉稳,若只是抵达目的地,他绝不会是这副古怪的神情。
果然,孟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主公,阴馆城西门紧闭,城墙之上,站满了披甲执锐的士卒,看样子,至少有上千人!”
“而且......”孟义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他们派人传话,说雁门郡,不欢迎外来人。让我们......让我们从哪来,回哪去!”
“什么?!”
孟义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邢诚便当场炸了!
“他娘的!一群占山为王的土耗子,也敢跟我们叫板!”邢诚双目圆睁,须发戟张,猛地一拍身旁的马鞍,怒吼道:“主公!给末将五百兵马!不!三百就够!末将这就去踏平那鸟城,把那个敢传话的杂碎的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他麾下的并州郡兵,也是个个义愤填膺,群情激愤,纷纷请战。
他们一路行来,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如今到了自己的地盘,居然被人堵在门口羞辱,这口气,如何能忍!
“稍安勿躁。”
袁衍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他抬起手,示意邢诚冷静,然后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吴懿。
“子远,你怎么看?”
吴懿的脸上,同样没有半分的意外,反而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主公,此事,早在懿的预料之中。”
他走到舆图前,指着阴馆的位置,对众人分析道:“我们之前得到的情报,阴馆城内的大豪族虽己南迁,但城中依旧盘踞着十余家中小地主豪强。”
“这些人,平日里为了争夺水源、土地,互相之间也是争斗不休,但当有外来势力,尤其是我们这种带着朝廷任命文书的官军抵达时,他们反而会暂时放下彼此的矛盾,联合起来,共同对外。”
“因为他们很清楚,一旦让我们这头猛虎进了城,他们这些地头蛇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吴懿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所以,这既是下马威,也是试探。”
“他们想看看,我们这位新上任的雁门太守,究竟是纸糊的老虎,一吓就走,还是能咬人的真龙,不好招惹。”
马瑾闻言,眉头紧锁:“那依别驾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应对?总不能真的强攻吧?我们人虽然不少,但长途跋涉,人困马乏,若是强攻一座坚城,恐怕会损失惨重。”
“强攻,乃是下下之策。”吴懿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主公乃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太守,我们占着大义的名分!岂能像流寇一般攻城?”
他顿了顿,将目光转向袁衍,躬身一礼,沉声道:“懿有一计,或可兵不血刃,让这阴馆城,开门迎主!”
......
半个时辰后。
袁衍的大军,并未首接兵临城下,而是在距离阴馆城五里外的一处高地之上,安营扎寨。
数千人的队伍,在各级将领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搭建营寨,挖掘壕沟,设立鹿角,巡逻的斥候被派往西面八方,一座井然有序的军营,在短短一个时辰内,便拔地而起。
这份安营扎寨的效率与章法,让城墙上负责观察的阴馆豪强们,心中皆是一凛。
这绝非乌合之众!
而就在他们惊疑不定之时,袁衍的中军大帐前,竖起了一面巨大的“袁”字将旗!
紧接着,吴懿孤身一人,连护卫都未带,只穿着一身文士长袍,手捧着一卷用锦布包裹的帛书,坦然地朝着阴馆城的方向,缓步走去。
阴馆城,南门城楼之上。
十几个穿着各色锦袍,神态倨傲的男子,正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为首的,是一个年约五旬,身材矮胖,留着八字胡的男子,此人名叫张承,是城中实力最强的张家家主,也是这次联合抵制袁衍的发起者。
“这张某看,那姓袁的小子,也不过如此嘛!”张承看着远处那座军营,撇了撇嘴,脸上带着几分不屑。
“被我们挡在城外,连个屁都不敢放,只知道埋头扎营,看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张家主说的是!”一旁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立刻附和道。
“什么狗屁太守!并州如今是高使君说了算!这小子八成是得罪了高使君,才被发配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等死!我们只要把他耗在城外,不出十天半月,他自己就得灰溜溜地滚蛋!”
众人一阵哄笑,仿佛己经看到了袁衍狼狈离去的场景。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匆匆来报:“诸位家主!城下来了一个自称是袁太守麾下别驾的文士,说要求见各位!”
“哦?”张承眉毛一挑,与众人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么快就坐不住,派人来求和了?”
“让他上来!我倒要看看,他想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