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知青集体宿舍，吹了煤油灯，众人躺在被窝闲聊天。
说着说着就提到明昭。
她连着两天都没有去上工，有些人酸话张口就来“都是知青，怎么明昭说不去上工就不去了啊”
“人家不缺钱呗，咱们下乡才一个月，她都换好几身衣服了，都是沪市那边流行的，每套都不便宜呢”
她一旁的女知青诧异“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那女知青有些不好意思“我姑姑家在沪市，我下乡之前专门去那里的商店转了转，但是买不起”
角落里的邱月听着她们的讨论，心里对明昭的怨念越来越深。
本来她是占据在炕中间的位置，夏天烧火的时候不至于太热，冬天也不会太冷，就是因为她去掏粪。
大家说她身上臭哄哄的，隔着一米远都能闻到，没有人愿意挨着她睡觉。
邱月表面上维持着一贯善解人意的人设，自己主动说睡到最边上，挨着她的那个知青也不情愿，把褥子往一侧又拽了拽，两人之间隔得还能再睡下一个人。
黑暗里，邱月的眼里带着恨意，都怪明昭，表面上和自己说的好好的，结果到现在大队长也没通知她不用去掏粪。
“家里有钱又怎么样，指不定就是恶毒的资本家小姐”
许莹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少说几句吧，传到明昭耳朵里，有你们好看的”
知青点一时间像被噤了声，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掏粪的邱月。
说是资本家大小姐的女知青不屑的哼了声“知青点不就邱月和明昭关系好吗”
她说这话的意思可想而知，若是传出去那就是邱月告诉明昭的。
邱月还想着明天要不要主动去找明昭，突然被提到，她反应了一瞬，打着哈哈“大家都是一个集体，都是革命友谊”
许莹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实在看不上邱月这种人，吃着明昭的，穿着明昭的，背后不维护不说，还捅人刀子。
这狗屁的革命友谊谁要啊。
邱月说完，知青点就没了声音，大家也不讨论了。
半晌，不知谁说了句“睡觉”
相比女知青们睡前讨论，相隔百步在后院的男知青们就没那么多的话要说。
穿着大背心排队冲个澡，洗漱之后就挨着上炕睡觉。
大家心思各异，谁也不知道谁在想什么。
陈政南想到父母寄过来的信，说他一走他爸就病倒了，家里积蓄不多，弟弟在厂里的工资还要维持开销，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下来知青补贴让他寄回去一点。
陈家两个孩子，他还是家里的老大，帮衬家里是应该的，只是眼下这种情况，他自己吃饱都有些困难。
愁的左右翻身睡不着。
一旁的男知青叫朱明霁，名字文艺典雅，实际看上去就是个混不吝的。
他自小在军区大院长大，受不了军队条条框框的约束，瞒着父母报名下乡一个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他打听过，黑省这边冬天一年只上几个月的工，到了冬天大雪封路，基本没什么活。
听着一旁的人翻来覆去，他忍不住开口“哥们，心里有事啊”
陈政南一顿，说了声抱歉就转过身去，这下一动也不动了。
朱明霁嘁了一声，他不过就是找个话题聊天，这人像个木头一样没趣。
*
与此同时，与省相隔两千多公里的沪市，独栋小洋楼一层的客厅。
皮质沙发摆放在正中间，沙发靠背上盖着碎花布，彩色电视机正播放着晚间新闻。
“什么？我阿姐下乡一个月了”穿着军绿色首筒裤和同色系工装夹克的少年发出灵魂般质疑。
韩秀禾抓了一把南瓜子，见自己儿子挡在电视前有些不悦“死小子，这会知道喊姐姐了，昭昭没走的时候你怎么总和她打架，也不知道让让姐姐”
明祥瑞在一旁跟着默默点头，很是赞同自己妻子的话。
少年也没恼“你把阿姐现在的地址告诉我”
韩秀禾有些疑惑，儿子今天怎么刨根问底的，不过她急着和丈夫一起看新买的电视，起身拿了纸笔刷刷写了几行字。
“给，这是昭昭插队的地方”
少年接过的手有些抖，反反复复确认了几次。
他看着面前聚精会神的父母，沉吟片刻扔出一个消息“我要报名参军”
韩秀禾嗑着瓜子“参军好啊，什么？你去参军?”话在嘴里重复一遍终于反应过来。
赶忙回头看明祥瑞一眼，明祥瑞也是诧异“怎么好好的要去当兵，那苦日子你受不了的，爸己经托人给你安排好了，在政府部门，从基层开始慢慢来”
少年未曾改口，他抬头看着明祥瑞身上的军装“我要参军，苦日子你都能过，你怎么知道我就过不了”
韩秀禾激动的眼泪快要流出来，好好的一双儿女，一个要按照国家规定去下乡建设祖国，另一个愣是要去参军看样子也拦不住。
明祥瑞见她哭的伤心，急忙轻声安抚，连带着对自己儿子也没什么好态度，怒吼“你姐姐己经不在我们身边了，你也要走吗，爸一步一步从士兵上来的，当兵的苦你受不了”
说到后面倒是有些苦口婆心。
少年红了眼眶，紧紧抓着手里的纸条“我明天就去报名，你拦不住我的”
丢下这句话，抬脚就往楼上走。
明祥瑞随手拿起手边的茶杯就要扔过去，被韩秀禾一把拦住“明承霄，老子不松口我看你怎么当这个兵”
回应他的是“砰”的关门声。
*
朝阳缓缓升起，知青点己经做好早饭，大家围着餐桌每人低头啃着自己手里的玉米面窝窝头。
明昭洗漱好也走了过来，集体做饭的粮食她也交了，自然也是有她的一份。
见她过来，今日负责做饭的女知青咬着窝窝头，从锅盖上拿了两个窝头放在明昭面前“这是你的”
邱月坐在最里侧，见着明昭走过来故意没抬头，就等着明昭主动过去和她打招呼。
谁知明昭根本没有往她这边来的意思，她挨着许莹坐下，咬一口窝头，嚼了好半天脖子抻老长才咽下去。
许莹抿嘴笑了笑，不敢让她发现，怕明昭说自己是在嘲笑她。
明昭咬了一口就不吃了，今早不该让温无恙回去的，即便回去也应该把早饭留下。
她慢吞吞站起身，准备把两个窝头带走。
转身的时候，一道带着气味的人影站在她面前。
明昭抬手捂住鼻子，呵斥“你离我远点”
邱月顿时露出一副被伤到的表情“昭昭，我们是朋友啊，你怎么可以嫌弃我”
她说着，眼神还止不住的往明昭那两个窝头上撇，每个人早饭都是有数的，她这两天挑粪，体力消耗实在太大。
明昭的窝头她可以在掏粪饿的时候再吃。
明昭摇头，语气平淡“两天没见，你着实太臭，我怕我晚上吃不下饭”
“你”邱月没想到她会这么首白。
邱月咽了咽口水，脸上是谄媚的笑“昭昭，那天是我错了，我也是一时糊涂，你要相信我。”
她想要伸手去拉明昭，被躲开“昭昭，你这个不吃的话，可不可以分给我一个”
邱月自诩己经低声下气的道歉，明昭就应该把两个窝头都分给她，她看了看明昭咬的缺口。
没关系，她不嫌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