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特有的赤色砂岩在烈日下泛着血光,沈清璃伏在萧砚怀中,听着他因伤口崩裂而加重的喘息声。方才爆炸的气浪震碎了她耳后的玉坠,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念想,此刻化作锋利的碎片,在她颈侧划出细密血痕。
“还有十里就到黑风峡。”萧砚的声音裹着沙哑的沙砾感,他抬手扯开衣襟,撕下布条为她包扎伤口,指腹不经意擦过她锁骨处的朱砂痣,“那里有玄鸟卫的暗桩。”
话音未落,天边骤然腾起三枚赤色信号弹。沈清璃猛地抬头,只见西北方沙尘翻涌,数百匹骆驼骑兵呈半月形包抄而来。骆驼蹄铁裹着厚厚的毛毡,踏在沙地上竟未发出半分声响,唯有驼铃在风中发出诡异的呜咽。
“是南疆的‘夜枭营’。”萧砚瞳孔微缩,将她稳稳按在马鞍前,“抱紧我。”他反手抽出腰间软剑,剑身在空中划出银亮弧线,竟在烈日下折射出七彩光晕——那是用寒潭千年玄铁锻造的“流光刃”,传说能斩断发丝粗细的钢丝。
沈清璃死死攥住马鞍,看着敌方阵中缓缓走出一辆青铜马车。车帘掀开的刹那,熟悉的阴鸷面容让她浑身血液凝固——沈明轩身披南疆王室的蟒纹披风,手中握着的狼牙棒还滴着玄甲军的血。
“萧砚!沈清璃!”他的笑声混着风沙刺入耳膜,“看看这是谁?”马车侧门打开,被铁链锁住的沈清瑶踉跄着跌出,原本精致的面庞满是淤青,发间却还别着沈清璃出嫁时戴过的石榴花绢饰。
沈清璃的心猛地一揪。尽管沈清瑶曾与她为敌,但血缘亲情终究无法割舍。她正要开口,萧砚却突然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嘶鸣声惊散了低空盘旋的秃鹫。
“沈明轩,用女人当挡箭牌,你倒是长进了。”萧砚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软剑剑尖挑起一粒沙砾,竟将其瞬间劈成齑粉,“不过你大概不知道,流光刃杀人,靠的不是剑锋。”
话音未落,空气中突然响起细密的嗡鸣。沈清璃惊恐地发现,周围的沙粒竟在无形气劲中悬浮而起,如同一群银色的蜂群。夜枭营的骆驼突然躁动不安,前蹄高高扬起,将多名骑兵甩落沙地。
“小心!是音波功!”沈清瑶突然大喊,铁链在她奋力拉扯下发出刺耳声响。沈明轩恼羞成怒,反手给了她一记耳光,却在这时,一粒悬浮的沙砾精准穿透他的右耳,血珠溅在骆驼血红的眼珠上。
混战一触即发。萧砚揽着沈清璃旋身下马,软剑舞出层层剑幕,将射来的弩箭纷纷绞碎。沈清璃摸到腰间短剑,正要冲上去救沈清瑶,却见萧砚突然掷出三枚银针。银针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竟同时击中三名夜枭营统领的膻中穴。
“带她走!”萧砚的声音混着金铁交鸣传来。沈清璃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己被引入一片布满尖刺灌木的谷地。暗红色的藤蔓上凝结着黑色黏液,显然涂有剧毒。
沈清璃冲向沈清瑶,短剑寒光闪过,铁链应声而断。沈清瑶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深深掐入皮肉:“快走!这是陷阱!谷中埋着...”她的话被爆炸声淹没,东南方的沙丘轰然坍塌,露出数百架黑沉沉的巨型弓弩——正是传说中的“焚天弩”!
萧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些弩箭的箭头泛着诡异的幽蓝,显然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更可怕的是,每架弩机旁都站着头戴青铜面具的南疆巫祝,他们正念念有词,手中铜铃摇晃出令人心悸的节奏。
“是巫蛊术!”沈清璃想起母亲日记中的记载,“这些弩箭被下了咒,一旦发射,中箭者会在痛苦中化为血水!”她拽着沈清瑶后退,却听见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齿轮转动声——不知何时,谷口己升起一道布满倒刺的铁门。
萧砚挥剑劈开逼近的藤蔓,突然扯开衣襟。沈清璃这才惊觉,他胸前缠着密密麻麻的绷带,血迹早己浸透白布。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着玄鸟的玉珏,放入口中重重一咬,玉珏竟发出清越的凤鸣声。
“这是玄鸟卫最后的召集令。”他将玉珏碎片抛向空中,“但最多只能拖延半个时辰。清璃,你带着清瑶从西侧的秘道走,那里首通...”
“我不走!”沈清璃拔出短剑,“当年母亲为了守护秘密而死,如今我怎能再次逃避?”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焚天弩,突然想起日记里那幅图腾——与弩机上的铭文竟有七分相似。
沈明轩的笑声再次响起:“逃?你们以为还能逃得掉?南疆王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看到那些巫祝了吗?他们正在为焚天弩注入最后的力量,等时辰一到...”
他的话戛然而止。沈清瑶不知何时捡起一块尖锐的石片,狠狠刺入他的大腿。在沈明轩的惨叫声中,沈清瑶夺过他腰间的弯刀,砍向最近的巫祝。
“快走!”她转身对沈清璃大喊,“我替你们拦住他们!当年我对不起姨母,现在终于能赎罪了!”
沈清璃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从未想过,一向骄纵的嫡姐会有如此决绝的一面。萧砚抓住她的手腕:“清璃,清瑶说得对!焚天弩一旦启动,方圆十里都会化为死地!”
就在这时,谷地中央的祭坛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巫主们高举双手,齐声 t,焚天弩的弓弦被缓缓拉开。沈清璃看着那泛着幽蓝的箭头,突然福至心灵,举起短剑指向祭坛:“萧砚,你看!那些图腾的排列,像不像八卦阵的生门?”
萧砚眼中闪过惊喜:“你是说,只要破坏生门,就能毁掉这些弩机?”他握紧流光刃,身形如鬼魅般冲向祭坛。沈清璃紧随其后,短剑挥舞间,竟将沿途的藤蔓尽数点燃——这些剧毒植物遇火即燃,瞬间在谷中形成一道火墙。
“拦住他们!”沈明轩拖着伤腿咆哮。夜枭营的骑兵纷纷策马追来,却被突然出现的玄衣卫拦住。沈清璃认出为首的正是玄鸟卫统领,他手中长剑上还凝结着前日战斗的血渍。
祭坛近在眼前。沈清瑶浑身是血地倒在巫祝身旁,手中还死死攥着半截铜铃。沈清璃跪倒在地,握住她渐渐冰冷的手。沈清瑶费力地睁开眼,嘴角溢出鲜血:“妹妹...对不起...还有,母亲的日记...最后一页的夹层...”
她的手无力垂下。沈清璃强忍着悲痛,撕开日记最后一页,果然发现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画着的,正是祭坛的布局图,生门之处,赫然标着一个醒目的红点。
“萧砚!生门在祭坛东南角!”她大喊。萧砚凌空跃起,流光刃划出璀璨弧光。随着一声巨响,祭坛轰然倒塌,焚天弩的弓弦应声断裂。失去力量的弩箭纷纷坠落,插入沙地腾起阵阵毒烟。
沈明轩发出绝望的嘶吼,却被玄鸟卫统领一剑封喉。萧砚踉跄着走到沈清璃身边,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清璃...你看,我们做到了...”他的身体缓缓倾倒,沈清璃连忙扶住他,触到一手滚烫的血。
“萧砚!你坚持住!”她哭喊着。远处传来马蹄声,镇国将军率领的援军终于赶到。沈清璃抱着昏迷的萧砚,看着天际的晚霞将沙地染成血色。这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南疆王绝不会善罢甘休,而羊皮纸上的秘密,也才露出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