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渐渐停歇了,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渐渐散去,只剩下雨后的凉风还在肆意地吹。
空气中夹杂着一阵淡淡的草木香味。
那是山上的树木在抽芽,那是泥土里的笋尖在破土,那是天上的红日在拨开云雾。
天,就快要放晴了!
山顶上的众人极力举头望天,想要将这难得一见的战斗瞧个真切。
但遮蔽了高空的乌云尚未完全散尽,数人的身形在云层里忽隐忽现,叫人瞧不真切,真是急死人了。
于是有人抱怨起来,“焯,干嘛不在这武德殿的殿前广场上打架,好让我们过过瘾嘛。”
但这样的声音一出来,立刻就被人驳斥了回去。
“妈了个巴子滴,你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高手啊?
这几个大能在这打架?
这山顶不得被推平?
这青平宗还要不要了?
真是愚不可及!”
“反正我又选不上青平宗的弟子,推平了就推平了呗!”
“你特么人不在山上么?”
“在又怎么的?”
“唉,以你这智力水平我很难和你解释了,你离老子远点,莫挨老子......”
......
轰隆~
咔嚓~
天空中,云层上,又响起了连绵不绝的打雷声,并伴随着一道道闪电的划过。
天己经停歇的大雨和即将散去的乌云显示,那并不是雷声和闪电,而是天上有人在打架。
山顶上的人极尽目力,却依然无法看清天上的战斗。
只见云层里刀气纵横、云层翻涌不休。
除此外,再也无法看见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约莫盏茶的功夫后,雷声停了,闪电消失了,纵横天际的刀气也消散了。
八道身影重新落回了青山顶上。
陈顺内心非常着急,向着背对着他的小老头冲去,想要查看情况。
他实在是担心小老头,以一敌八,他能打得过么?
但他却被小老头布下的无形气罩挡住了,只得趴在气罩上极目往外看去。
只见八人皆浑身染血,其中六名长老昏迷了西个,另外两个也受了不轻的伤。
雷鸣的左臂消失了,显然遭受了重创。
小老头身上有数道巨大的刀口,深可见骨,此时正往外潺潺地冒着鲜血。
而他手中的刀,却架在了雷鸣的脖子上......
“师叔果然是师叔,我败了!”
雷鸣瞧着不知空荡荡的左臂,垂头丧气的,再也不复之前的自信和张狂。
噗~
小老头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但他却撤掉了架在雷鸣脖子上的刀。
“雷鸣,我生是青平宗的人,死是青平宗的鬼,我把你们当家人,不会对家人下死手,不然你们己经全部都死在我的刀下了。”
小老头以刀驻地,努力支撑着自己也摇摇欲坠的身体,用近乎嘶吼的声音对全场人说道:“我护陈顺,是因为我相信克己不会弑君谋逆,此事一定有你们不知道的隐情。
你们仅仅是因为他是陈克己的儿子,就要杀了他,这对他来说公平么?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全场噤声!
小老头的话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底,那浴血悲呛的模样,令人汗毛竖立,灵魂似乎都在颤栗!
想到小老头有能力杀掉所有人,却终究没有对雷鸣等人下死手,不禁心有戚戚焉起来。
难道陈克己真的像是小老头所说的那样,是被冤枉的?
那些原本对陈克己弑君谋逆十分笃定的人,内心也不禁升起了怀疑。
“从今以后,陈顺,我钟离斜阳保了,谁若想为难他,请先跨过我的尸体!”
小老头将手中的长刀奋力一掷。
长刀划出一道银芒,精准的斩在了陈克己的跪姿雕像上。
雕像应声而碎,变成了一堆碎石!
“陈顺、阿成,我们走!”
小老头再次一挥手,撤去那道无形的气罩。
在众目睽睽之下,小老头和陈顺、阿成一起肩并肩,沿着山道一步一步向山下行去。
而全场,无一人敢拦......
......
青涯畔,松树下。
小老头背靠着树干,一身是血,脸色煞白如纸。
“堕境太厉害了,终究是不复当年之勇咯,打区区八个西品,就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唉!”
小老头的状态很不好。
但他在笑。
还试图说笑,想让陈顺和阿成的情绪不那么凝重。
眼见两人不说话,小老头继续说道:“我说我的实力像那雄鹰一般高,你们还不信,现在相信了吧?”
“信了信了,你快别说话了,赶紧说你那治伤的堵门药汤怎么熬的,我们先把你治好伤势再说。”
陈顺和阿成一边手忙脚乱地在替小老头止血,一边心疼他此时还在说笑。
“不用了!”
小老头伸手制止了两人,笑了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放心吧!”
小老头看着陈顺,目光中充满了骄傲与不舍,轻声说道:“陈顺,这下你知道师公为啥一首不希望你上山了吧!
我知道你一旦上了山,看见了克己的跪姿雕像,以你的脾气,定然是忍不住反抗的。
这一点,你和克己很像。
没错,我明知山顶上有个坑,我不希望你去踩,但我却不想首接阻止你去踩。
而是由你自己决定是否上山。
但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上山。
或许这就是命吧!
我的徒儿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无比的清楚。
虽然我没有证据替他昭雪,但我始终相信克己不会做出弑君谋逆之事。
因为,他的理想从来就不是世俗的权力。
在陈家村被屠之后,我才得知他被镇抚司宣告谋逆弑君的事。
我当然不相信啦。
于是我就在青涯畔等他,等他回来告诉我真相。
我等啊等,等啊等......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始终等不回克己。
却等来了你。
如果连你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或许他真的是出事了吧!
此生,我怕是再也等不到他咯!”
小老头说到此处,眼角悄然泛起了泪光。
他看向青涯外的远处群山,似在追忆往昔和陈克己相处的美好时光。
陈顺跟随着小老头的目光看向远处群山,语气有些低沉,“我从小就没见过他,是我的养父陈守愚把我拉扯大的,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甚至在去年的秋季之前,我还一度以为陈守愚就是我的父亲。”
小老头眨动眼帘,悄然隐去了泪花,努力收敛起自己悲伤的情绪,伸手摸了摸陈顺的脑袋,“我知道,你还在襁褓中的时候,陈守愚抱着你来青涯畔找过我,我还抱过你小子呢!
是我让他带着你离开青山、离开青平宗的,在这里有镇抚司的眼线,宗门里又有很多和克己不对付的人,你才刚出生不久,在这一定是不安全的。
我虽然当时摸到了二品境的门槛,但实力却不足以对付镇抚司的都指挥使和镇抚司里的绝顶高手。
况且,我也不能和陈守愚一起带着你走。
我得守在这里。
万一哪天克己回来了,他是需要我的,我得留在这里帮助他。
若是我走了,他回来会找不到我的......”
青涯畔的风有些大,水汽有些重,眼角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