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大雪。
大山群峰,皆被积雪染白了头。
谢珊清撑着一把油纸伞,背着一把剑,在漫天飘雪中早早出了门。
沿着山上的石阶一路拾级而上,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她来到了峰顶的一座平台处。
身上穿着的黑色披风是婉蓉亲手做的,兜帽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从兜帽中悄然露出的发梢和小半张脸来看,她己经出落得愈发地让人觉得惊艳。
收起油纸伞,谢珊清席地打坐。
她双手抱剑平放于双膝之上,双目微闭,手中一道气机悄然钻入长剑之中,静静地感受着手中剑。
飘扬的雪花洒落到此处似乎都变得慢了,像是带着讨好情绪一般轻轻地落在谢珊清的身上,显得乖巧无比。
一个时辰过后,谢珊清结束了打坐,抽出手中长剑在平台上肆意挥舞。
漫天飘雪中黑色的身影灵巧如燕,一双大长腿踩出的步伐灵动迅捷,乖巧无比的飘雪被剑刃斩碎又扬起,短时间内竟无一朵雪花能近得了谢珊清的身......
一刻钟过后,谢珊清收剑入鞘。
轻轻抹了抹脸上沁出的细微汗珠,谢珊清重新撑起油纸伞,行至峰顶平台的中央。
那里有一座耸立的大石碑,碑顶锋锐,似剑!
谢珊清站在碑前,静静观摩。
碑上刻有五十三个名字,其中最新刻上去的一个名字,叫陈小刀。
师父告诉她,此碑叫守门碑,是山门最大的财富。
碑上的每一个名字代表着山门每一代的守门人,并且只有逝者才有资格上碑。
谢珊清凝视着陈小刀的名字,心中很不是滋味。
生辰日那晚的牙门,在山门的山使,也就是她如今的师父带走她之前,陈顺曾经问过山使是否认识一个叫做陈小刀的人。
而师父说不认识。
很显然,师父当时说谎了。
被带回来山门己经过去将近三个月了,年关将至,谢珊清依然对山门漠视陈顺的事耿耿于怀。
她很担忧。
担忧陈顺的生死,担忧陈顺的命运。
忽然,雪花似乎停顿了,继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飘洒着。
而一个白衣身影却出现在了谢珊清的身旁。
“不用日日盯着看了,我不会告诉你任何关于陈小刀的事,你一日没有铸就剑心,你就一日都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事情,安心练剑吧!”
依然是毫无感情的声音,似乎师父永远都是那样不近人情。
初到山门之时,谢珊清一度不理解为何山门要偏偏带走她,而不理会陈顺的生死。
后来她知道了,因为她是天生剑胚!
山门带走她,是因为她超群的剑道天赋,而不是其它......
一开始谢珊清很抗拒,她不喜练剑,只喜欢弯弓射箭。
她一出生就对弓和箭有着一种莫名的喜爱,仿佛她天生就应该是骑马射箭、驰骋沙场的女英雄似的。
但她知道,这种对弓和箭天然的亲近感是源于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和婉蓉姨娘都曾是青州神风营里的神射手,只不过神风营被荆皇朝北伐的铁骑碾碎了,再也不复存在了。
从小到大,婉蓉最主要的就是教习她练习骑射之术,她自己也是十分热爱。
近身搏杀之术,她只是略懂皮毛,从来没有与人对敌过,更谈不上喜爱。
“是,师父。”
谢珊清只能点头应允。
她表面上应承、顺从,但气鼓鼓的脸颊却出卖了她。
山使将谢珊清的脸色皆看在了眼里,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仿佛变戏法一般,山使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长条形木匣子递了过去,“拿着吧,这是每一个瀚州骑勇皆梦寐以求的神弓——风之叹息。
你什么时候铸就剑心了,为师就允你什么时候使用它。
不然,它就不属于你。”
谢珊清惊喜不己,微微颤抖着双手接过木匣子,将之静置在雪地上。
她轻轻一按锁扣,木匣子应声而开,一道氤氲的霞光从木匣子里发出......
数个呼吸后霞光渐渐敛去,一把长度五尺二的长弓静卧于内,却仿佛蕴含着穿云追月的无上神力。
传言,风之叹息是上古时期桑州的河洛铸造大师用蛮牛角与龙筋所铸,弓成之后大师将此弓赠予瀚州的——风之部落,被命名为风之叹息。
后来风之部落用风之叹息屠杀恶龙,一统瀚州草原。
此后数千年,随着风之部落的凋零与灭绝,风之叹息也就下落不明了。
想不到此神弓居然在山门。
然而此神弓却被山门轻易地赠送了谢珊清,足可见山门对谢珊清的重视,非同一般!
“谢谢师父,珊清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恋恋不舍地盖上木匣子,谢珊清重重地点了点头。
山使又说:“守门人叫我问你,是否确定不改回你的本名——荆灵,继续用谢珊清的名字吗?”
谢珊清再次点了点头,“不改了,我终究是愧疚于她的,那就让我用她得名字继续活下去吧,带着她的精神继续活下去......”
谢珊清的话语越说越轻,语气却十分的坚定。
“也好,唉!”
飘雪霎时间出现了晃动,山使走了。
留下了一句让谢珊清暖心不己的话:“不用担心,陈顺己经顺利摆脱困境离开了太白,估计现在己经踏上中州的土地了......”
谢珊清闻言喜上眉梢,终于笑了。
她转过身看着石碑上陈小刀的名字,喃喃自语:“陈小刀,刀圣陈小刀,山门守门人陈小刀,多么令人仰望的一个名字啊!
为何那个混不吝的家伙会单单提到你的名字呢?
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雪依然在下,群山如入暮老人,依然安详。
山门在山中。
但没有人知道山在何处。
年关将至,中州的土地上迎来了两个注定不平凡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