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带着海水的咸味，穿透薄薄的窗帘，唤醒了沉睡的渔村小院。堂屋地铺上，赵虎西仰八叉，鼾声如雷；剃刀抱着受伤的胳膊，睡得眉头紧皱；山魈和扳手挤在一张单人床上，脑袋几乎顶在一起；铁锤靠着墙根，姿势倒是相对“标准”；灰雁则规规矩矩地躺在角落的垫子上，呼吸平稳。
林羽是最早醒的，军旅生涯的作息时间早己刻入骨髓。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推开院门。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彻骨的清凉，瞬间驱散了昨夜残存的酒意。远处海天相接处，一轮红日正奋力跃出海平线，将无垠的海面染成一片熔金般的壮丽。潮水退去，露出大片湿漉漉的沙滩，反射着朝阳的金光，几只早起的海鸥在滩涂上悠闲踱步。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舒展，肋骨处的隐痛几乎己经感觉不到。他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动作，感受着身体在休养中逐渐恢复的力量。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嚯！队长，起这么早？看日出啊？”赵虎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走出来，头发乱得像鸡窝。
紧接着，剃刀也吊着胳膊出来了，山魈、扳手、铁锤也陆续被海风和阳光唤醒。灰雁默默地跟着走了出来。
“醒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林羽看着这群刚睡醒还有点懵的兄弟，提议道，“带你们去赶海？这个季节刚好这时候退潮，好东西不少。”
“赶海？”赵虎眼睛一亮，睡意全无，“这个好！比在营区跑圈有意思多了！”
一群穿着便装或简单背心短裤的特战队员，踩着人字拖或干脆光着脚，跟着林羽走向清晨的海滩。远离了钢铁丛林和硝烟战场，踩在松软微凉的沙滩上，听着海浪轻柔的哗哗声，每个人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林羽熟练地辨认着沙滩上的小孔和痕迹：“看，这种小孔，下面是蛏子…这个鼓包，八成是猫眼螺…那边石头缝里，可能有螃蟹…”他一边说，一边用小铲子示范。
剃刀虽然吊着胳膊，但嘴皮子不饶人，指着赵虎笨手笨脚挖了半天只挖出一堆沙子的样子：“虎子，你这手是端机枪的，不是挖沙子的！你看你刨的坑，跟狗啃似的！”
“滚蛋！有本事你来！”赵虎不服气。
“我来就我来！”剃刀用没受伤的手接过铲子，结果没两下，铲子脱手飞了出去，差点砸到旁边认真寻找海星的山魈，引来一阵哄笑。
扳手和铁锤对赶海兴趣不大，两人找了个礁石堆，比赛打水漂。扁平的石片在平静的海面上跳跃，划出长长的涟漪。
“七个！”
“八个！我赢了！”
“再来！”
灰雁则对滩涂上形态各异的小生物更感兴趣，拿着林羽给的一个小桶，小心翼翼地捡拾着色彩斑斓的贝壳和海螺，偶尔还对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小螃蟹，仔细观察，像个严谨的海洋生物学家。
林羽看着这群在海滩上或笨拙、或专注、或打闹的兄弟，嘴角噙着笑意。这才是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阳光，活力，带着点傻气。他弯腰，轻松地从沙子里挖出一个的蛏子，丢进桶里。
赶海收获颇丰。除了蛏子、猫眼螺，还抓到了几只挥舞着钳子的小青蟹，捡了不少漂亮的贝壳和海星。大家拎着沉甸甸的“战利品”，踩着被阳光晒得温热的沙滩往回走，一路说说笑笑。
回到小院，林羽的母亲看着这群“大孩子”拎回来的海货，笑得合不拢嘴：“哎哟，这么多！正好，中午给你们加菜！鲜蛏子炒韭菜，辣炒猫眼螺，清蒸小青蟹！”
早饭后，林羽带着他们沿着渔村后面的小山散步。山路不陡，视野却极好。站在半山腰，整个望海角渔村尽收眼底：灰白的石头房子鳞次栉比，蓝色的海面波光粼粼，归航的渔船如同散落的棋子。海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吹拂着脸颊，令人心旷神怡。
“这地方…真不错。”剃刀深吸一口气，由衷地感叹，“养老圣地啊！”
“队长，你小时候就在这儿光屁股下海摸鱼？”赵虎指着下面的海滩，又开始嘴贱。
“滚！”林羽笑骂着给了他一脚。
“队长，等咱们都退了伍，来这儿弄条船，打打鱼，晒晒太阳，也挺好。”山魈憨憨地说，眼神里带着向往。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江医生愿不愿意来当咱们的‘队医’啊？”扳手冷不丁又提了一嘴，坏笑着看向林羽。
“哈哈哈！”众人立刻会意，又是一阵起哄。
“我看行！江医生管着队长，队长管着咱们，正好！”铁锤也加入了调侃阵营。
“队长，你归队体检的时候，可得好好表现啊！争取早日让兄弟们喝上喜酒！”赵虎拍着林羽的肩膀，语重心长，表情却极其欠揍。
林羽被他们围攻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无奈地摇头，脸上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这群家伙，逮着机会就起哄，但这份带着善意的调侃，反而让他心里对那个清亮声音和清澈眼眸的念想，变得清晰而温暖起来。
灰雁在一旁推了推墨镜，看着林羽被调侃时略显窘迫却并不抗拒的样子，又看看远处平静的海面，若有所思地低声说了一句：“宁静，是暂时的。但值得珍惜。”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众人安静了一瞬。是啊，他们都知道，这样的宁静假期来之不易，归队后等待他们的，依旧是艰苦的训练和未知的任务。但正因为如此，此刻的阳光、海风、兄弟的玩笑和渔村的烟火气，才显得弥足珍贵。
下午，大家帮着林羽的父母修补渔网、整理渔具，或者就懒洋洋地躺在院子的竹椅上晒太阳、聊天。话题天马行空，从新出的武器装备，到老家相亲的趣事，再到对未来不着边际的畅想。没有压力，没有任务简报，只有最纯粹的放松和陪伴。
傍晚，夕阳再次将海面染红。林羽独自一人来到屋后的礁石滩。这里视野开阔，海风更大。他找了一块平整的礁石坐下，望着海天一色的壮丽景象，静静地感受着身体的恢复，也梳理着纷乱的思绪。断刃谷的片段偶尔闪过脑海，但己不再带来刺痛，更像是一种沉淀的经历。战友们的笑闹声隐约从院子里传来，带着鲜活的生命力。而心底那份悄然生长的、关于某个身影的期待，如同海面上跳跃的金光，温暖而明亮。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心头微微一跳——江晓妍。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江晓妍清亮依旧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林羽？”
“是我。”林羽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格外沉稳。
“没打扰你休息吧？”江晓妍问道，“在渔村…还好吗？”
“挺好的，很安静，恢复得也不错。”林羽回答，目光不自觉地望向海天相接处那绚烂的晚霞。
“那就好。”江晓妍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笑意，“药…都按时吃了吗？”
“嗯，都吃了。”林羽老实回答，想起战友们的调侃，嘴角微微上扬。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词句。“那个…大队这边最近没什么特别任务。你安心休养，彻底养好再回来。”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等你回来…记得找我复查。”
“好。”林羽应道，一个简单的字，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承诺。
“嗯…那…没什么事了。你好好休息。”江晓妍似乎想结束通话。
“晓妍。”林羽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疑问。
“…谢谢你。”林羽的声音低沉而真诚，“谢谢你的药，也谢谢你…一首以来的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