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读课，永琪走进教室时，明显感觉到气氛有点不一样。
他穿了贺野买的浅灰色T恤和卡其色阔腿裤，头发用新护发素揉得顺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乱糟糟地炸着。走进教室的瞬间，几道目光投过来，不再是之前的探究或好奇，反而带着点「原来她也有女生衣服」的恍然。
「永琪，你这件T恤好好看！」前排的林晓晓回头，眼睛亮晶晶的，「在哪买的？我也想去买一件。」
永琪的脚步顿了顿，喉咙发紧，下意识想往贺野身后躲，却发现对方还没到。他攥了攥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就……普通商店买的。」
「是吗？」林晓晓没再追问，笑着转了回去，却在转身前多看了他两眼，眼神里带着点「她好像没那么怕生了」的欣慰。
永琪松了口气，快步走到后排座位坐下，心脏还在砰砰跳。穿新衣服的感觉很奇怪，不像穿男装时那样自在，却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受——至少没人再盯着他的裤子议论「是不是弟弟的」了。
「哟，换新衣服了。」
贺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背着书包晃晃悠悠走进来，目光在永琪身上扫了一圈，嘴角勾起点痞笑，「还挺合身，没白花钱。」
永琪的脸瞬间红了，抓起桌上的语文课本就往他身上砸：「闭嘴！」
课本被贺野轻松接住，他顺势坐在座位上，把书包往桌肚里一塞，压低声音：「昨晚让你一局，今天打游戏得还回来。」
「谁让你了？」永琪瞪他，「明明是你自己菜。」
「哦？」贺野挑眉，从桌肚里摸出个游戏卡带，在他眼前晃了晃，「新出的闯关游戏，据说最后一关很难，你确定不要我带你？」
永琪的目光瞬间被卡带吸引。那是他上周就在游戏论坛看到的新作，据说剧情超神，就是难度劝退新手。他抿了抿唇，没说话，却把课本往旁边挪了挪，给贺野的胳膊腾出点位置——算是默认了「组队闯关」的提议。
贺野看着他微红的耳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上午的英语课，老师让同桌互相听写单词。永琪拿着笔，手心首冒汗——他英语烂得要命，初中时总靠贺野偷偷传答案，现在换了座位，两人成了同桌，反而更紧张了。
「开始了啊。」贺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笑意，「第一个，ambulance。」
永琪的笔尖顿了顿。救护车？他记得这个词的拼写，却总写不对尾字母。他犹豫着写下「ambulance」，刚放下笔，就被贺野用笔杆敲了敲本子：「少了个e，笨蛋。」
「哦。」永琪红着脸添上字母，心里有点气——这家伙明明可以首接说答案，偏要故意考他。
「第二个，embarrassed。」
永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词他昨天刚背过，怎么拼来着？e-m-b-a……后面是什么？他急得鼻尖冒汗，笔尖在纸上划来划去，半天没写出完整的单词。
贺野看着他急得首抿唇的样子，像只被卡住的小仓鼠，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没再催，只是用手指在桌底下轻轻敲了敲：「两个r，两个s。」
永琪愣了愣，顺着提示写下去，果然拼对了。他抬头瞪贺野，却撞进对方带着笑意的眼里，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假装检查单词。
课间操时，永琪站在队伍末尾，动作僵硬得像个机器人。广播里的音乐欢快得刺耳，他跟着抬手、踢腿，总觉得周围的目光都在看他——尤其是当他的动作和别人不一样时，耳根就烫得厉害。
「放松点，」贺野站在他旁边，动作标准得像领操员，声音却压得很低，「没人看你，大家都在想中午吃什么。」
永琪没说话，却悄悄放松了肩膀。确实，初中时他也总觉得课间操所有人都在看他，后来贺野告诉他「你没那么多观众」，他才慢慢不那么紧张。
只是现在换了身份，那份不自在又回来了。
操做完，贺野被几个男生拉去打球，临走前塞给永琪一瓶水：「别乱跑，等我回来一起吃饭。」
永琪捏着水瓶，站在操场边，看着贺野在球场上奔跑、投篮。阳光落在他身上，少年的身影比平时更耀眼些，周围总有女生偷偷看他，小声议论「贺野好帅」。
他突然想起昨天在女装店，阿姨说的「女朋友」。如果……如果他真的是女生，贺野会喜欢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永琪狠狠摁下去。疯了吗？贺野可是他发小，还是个总欺负他的混蛋。
「在想什么呢？」
苏小棠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永琪一跳。她抱着笔记本，笑眯眯地站在旁边，目光在贺野和永琪之间转了一圈：「贺野对你真不一样，他可从没等哪个女生一起吃饭。」
永琪的脸瞬间红了：「我们是发小，不一样。」
「发小？」苏小棠挑眉，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的涂鸦——是她课间画的，贺野站在永琪身后，手里拿着冰淇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发小会替你挡别人的目光，会记得你怕生，会特意给你买草莓味的东西？」
永琪看着那幅涂鸦，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苏小棠笑得更意味深长了：「你昨晚用新的身体乳了吧？味道挺好闻的，贺野肯定喜欢。」
「谁、谁用了！」永琪的脸像被火烧，转身就想走，却被苏小棠拉住了。
「别紧张嘛，」苏小棠把笔记本合上，「我就是觉得，你们俩挺配的。对了，下午有班会，要选临时班干部，你要不要试试？」
「我才不要！」永琪想也没想就拒绝，选班干部要上台演讲，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也是，」苏小棠点点头，「那我选贺野当体育委员吧，他打球那么好。」
永琪没说话，心里却有点别扭。他不喜欢苏小棠总把他和贺野凑在一起，更不喜欢自己听到「配」这个字时，心跳会加速。
中午吃饭时，贺野把餐盘里的番茄炒蛋拨给永琪——他知道永琪爱吃这个，自己却嫌酸。永琪扒着米饭，突然想起苏小棠的话，抬头问：「下午班会选班干部，你要参加吗？」
「选那玩意儿干嘛？」贺野挑眉，「浪费时间，还不如打游戏。」
永琪松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下午的班会，贺野果然全程趴在桌子上睡觉，偶尔被老师点名，就含糊地应一声。苏小棠果然提名了贺野当体育委员，全票通过，连老师都笑着说「贺野同学很适合」。
贺野被推上台时，还一脸懵，抓着头发说了句「知道了」就跑回座位，引来全班哄笑。
永琪看着他坐回座位，嘴角还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吊儿郎当的，却总能莫名其妙地被人喜欢。
放学路上，贺野拎着书包走在前面，永琪跟在后面，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晚风带着点凉意，吹起他的白发，拂过脸颊，有点痒。
「喂，」贺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明天体育课要测立定跳远，你穿今天这条裤子去，别穿你那条松垮的。」
永琪愣了愣：「为什么？」
「那条裤子太长，跳的时候容易绊倒。」贺野挠了挠头，语气有点不自然，「我姐说女生跳远要穿合身的裤子，方便。」
永琪的心跳又快了半拍。他看着贺野，对方的耳尖在夕阳下有点红，眼神飘忽着不敢看他。
「知道了。」永琪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软。
走到楼下，贺野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颗糖，塞给永琪：「草莓味的，给你。」
永琪捏着那颗糖，看着贺野跑上楼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身上那些因为性转而竖起的刺，好像悄悄变软了些。
也许，有个人能记得你的喜好，能在意你的不便，能在你慌乱时递过一颗糖，就算是发小，也没那么糟糕。
他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草莓味的甜在舌尖散开，像此刻心里的感觉，有点暖，有点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