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电视台的早间新闻在食堂的破电视上放着。
主持人的声音甜得发腻。
画面里是我昨天在厂区的照片。
配的标题刺眼——《神秘富豪资金来源成谜》。
"据知情人士透露"。
"该男子原为外卖员"。
"一夜暴富后收购濒临破产的环保公司"。
"疑似背后有洗钱团伙操纵"。
我咬了口馒头。
面没发好，硌得牙疼。
周志国冲进食堂。
手里攥着份报纸。
头版头条是《绿洲环保被接管》。
副标题写着"员工曝其强迫加班，每日工作超16小时"。
"这他妈是胡说八道！"。
周志国把报纸揉成一团。
"我们连工资都发不出的时候"。
"谁他妈见过记者来采访？"。
我的手机震个不停。
推送全是关于我的新闻。
《外卖员逆袭背后的灰色产业链》。
《独家：厉时宴母亲手术费来源可疑》。
最恶心的是篇匿名爆料。
说我妈那笔手术费是卖肾来的。
"厉总"。
王工脸色铁青地跑进来。
"厂区门口被记者堵死了"。
"还有几个技术员要辞职"。
我把没吃完的馒头往桌上一拍。
"让他们来车间"。
刚走到车间门口。
记者们像苍蝇见了血似的围上来。
话筒快戳到我脸上。
"厉先生，您的10亿是哪来的？"。
"是不是参与了非法借贷？"。
"有匿名信说您母亲的手术费来自器官贩卖"。
"对此您怎么看？"。
我停下脚步。
盯着提问最凶的那个记者。
他胸前的工牌写着"世雄晚报"。
赵世雄的媒体。
"我妈在市三医院住院"。
我扯着嗓子喊。
"病房号302"。
"你们现在去问她"。
"那笔钱是不是卖肾来的！"。
记者们愣了一下。
没人敢接话。
进了车间。
三个年轻技术员站在机器旁。
手里捏着辞职报告。
"厉总"。
其中一个低着头说。
"我家里看到新闻打电话来骂"。
"说再待下去要被抓的"。
"我妈高血压犯了"。
"我得回去看看"。
车间里的人都停了手里的活。
盯着我们看。
空气里飘着塑料加热的味道。
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还在推送新的负面新闻。
"想走的"。
我举起手机。
当着所有人的面。
狠狠砸在地上。
屏幕碎成蛛网。
"现在就走"。
"工资一分不少"。
"还多给三个月遣散费"。
三个技术员愣住了。
"不想走的"。
我指着正在运转的生产线。
"给我听好了"。
"赵世雄玩舆论这套"。
"就是怕我们把厂子做起来"。
"怕我们断了他的财路"。
"他说我们洗钱？"。
"下个月环保政策下来"。
"政府补贴一到账"。
"我们就公开所有账目"。
"让税务局来查"。
"他说我们强迫加班？"。
"从今天起"。
"每天工作八小时"。
"周末双休"。
"加班费按三倍算"。
"至于我妈那笔钱"。
我的声音有点抖。
但还是咬着牙说下去。
"是我用命换来的"。
"干干净净"。
"比赵世雄那些黑心钱干净一百倍"。
"留下的"。
我撸起袖子。
露出手臂上的倒计时。
血色纹路在机器灯光下格外清楚。
"我保证你们不仅能拿到钱"。
"还能让全世界知道"。
"你们做的是正经事"。
"是能让家人抬头挺胸的事"。
第一个技术员把辞职报告撕了。
"厉总"。
"我不走了"。
"我相信你"。
另外两个也跟着撕了报告。
"对！跟赵世雄干到底！"。
"我们没做错事，怕什么！"。
王工突然喊了一声。
"开机！"。
"让他们看看我们在做什么！"。
机器重新启动。
嗡嗡的响声盖过了外面的记者喧哗。
再生塑料颗粒从出料口滚落。
像串不停歇的眼泪。
周志国凑过来。
"我己经联系了市报的张记者"。
"他以前被赵世雄坑过"。
"愿意帮我们说话"。
"不用"。
我摇了摇头。
"让他等着"。
"等我们第一批再生塑料出厂"。
"等政策下来"。
"我们自己说话"。
中午吃饭的时候。
食堂里加了个红烧肉。
没人说话。
但筷子动得比平时快。
一个负责打包的大姐突然说。
"我儿子今天在学校跟人打架了"。
"就因为有人说他爸在洗钱公司上班"。
她抹了把眼泪。
"我跟他说"。
"你爸在做能让天变蓝的事"。
"不丢人"。
车间里突然爆发出掌声。
有人喊。
"对！不丢人！"。
"我们是在做好事！"。
金满福打来了电话。
"厉哥"。
"赵世雄那孙子把我们的供应商都收买了"。
"原材料进不来了"。
"知道了"。
我挂了电话。
对王工说。
"原材料的事我来解决"。
"你们只管搞好生产"。
手机虽然碎了。
但我记得李局的号码。
借了周志国的手机打过去。
"李局"。
"我是厉时宴"。
"赵世雄在搞我"。
"不仅耍舆论"。
"还断了我的原材料"。
李局在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知道了"。
"下午我让人去查他的供应商"。
"顺便"。
"我把环保政策提前泄露给几家媒体"。
"让他们预热一下"。
"谢了李局"。
"不用谢"。
李局笑了笑。
"我也看不惯赵世雄很久了"。
挂了电话。
我走到车间门口。
记者们还没走。
但己经没那么嚣张了。
看见我出来。
只是远远地拍照片。
我对着他们的镜头。
竖起了大拇指。
不是给他们看的。
是给车间里的所有人看的。
赵世雄。
你以为玩舆论就能打垮我们？
你错了。
你越是想捂住我们的嘴。
我们就越要大声喊。
喊到所有人都听见。
喊到阳光照进你那些见不得人的角落。
等着吧。
用不了多久。
我就让你知道。
什么叫民心。
什么叫天理。
你欠的那些债。
一笔都跑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