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是焚尽谎言的焰,血是破译暗码的墨
外滩33号,汇丰银行地下金库的厚重铅门在身后合拢,将巡捕房尖利的哨音和尘世的喧嚣彻底隔绝。空气冰冷,弥漫着旧钞、金属和消毒水混合的独特气味。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照亮堆叠至天花板的钢制保险柜墙,如同冰冷的金属丛林。
“呃……”沈烬被安置在一张临时铺了无菌布的钢制工作台上,身体因剧痛而痉挛。左臂自肩颈至手肘一片焦黑碳化,诡异的蓝光如同熔岩纹路在焦痂裂缝下流淌、明灭。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里撕裂般的灼痛,辐射坏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躯干蔓延。冷汗浸透了她额前的碎发,脸色灰败如纸。
周砚白脸色铁青,快速给沈烬注射吗啡压制剧痛。他深知自己无力处理如此深度的放射性创伤。他猛地抓起金库内那部伪装成普通商务电话的秘密通讯器(外壳是复古黄铜拨号盘,内部线路加密)。他没有首接呼叫医院或暴露地点,而是迅速拨通了一个存储在记忆深处、属于某个“特殊供应商”的号码。
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您好,这里是‘远东贸易行’,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周砚白的声音瞬间切换成汇丰襄理处理紧急公务时特有的、略带急促却依旧条理清晰的语调:
“王经理吗?我是汇丰周砚白。我们库房(金库)刚接收了一批‘特殊抵押品’(沈烬),状况很不理想——‘标的物’(伤臂)出现了严重的‘氧化蚀损’(放射性灼伤),评级己达‘D级不良’(深度IV级),并且伴有‘交叉污染风险’(急性感染)。现在急需贵行合作的‘第三方质检团队’(晚秋医生)携带‘最高规格的精密检测设备’(显微手术器械)和‘强效抗氧化冲洗剂’(磺胺溶液),到‘33号主库评估室’(地下金库)进行‘紧急状态评估与资产保全操作’(清创保肢手术)。优先级:黑色(最高)!重复,黑色优先级!预计‘评估窗口’(手术时间)仅有30分钟!”
他的话语听起来完全像银行在处理一笔即将报废、急需专业机构抢救的高风险抵押品(如受潮腐蚀的贵金属或古董),将伤情、地点、所需人员和物资、紧急程度完美隐藏在金融术语之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同样专业克制的回应:
“明白,周襄理。‘D级不良’且‘交叉污染’的‘特殊抵押品’,位于‘33号主库’。我方将立刻协调‘首席质检师’携带‘TI-4级精密套组’(显微器械)和‘CA-7型抗氧化剂’(磺胺),于30分钟内抵达进行‘黑色优先级资产保全’。请确保‘评估环境’(手术区域)符合‘无尘标准’(相对无菌)。”
电话挂断。周砚白长出一口气,这串暗语意味着“晚秋”己收到指令,正全速赶来。
挂断电话,周砚白迅速用高浓度磺胺溶液冲洗沈烬的伤口。他紧盯着沈烬因剧痛而涣散的瞳孔:“坚持住!‘晚秋’是我们最好的‘战地医生’,她马上到!但在这之前……”他拿起那盏仅存微光的镭盐灯,塞进沈烬尚能活动的右手,“告诉我,你在菌窟看到的‘内鬼’!这情报能救更多人的命,也是你活下去的锚!”
【残像索骥】
剧痛与求生欲刺激下,沈烬用尽最后力气握紧,那盏仅存微弱光芒的镭盐灯,不顾滚烫的灯体灼伤掌心,狠狠按向自己焦黑碳化的左臂伤口!
“滋啦——”令人牙酸的灼烧声伴随着皮肉焦糊的气味。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但就在这自毁般的举动中,镭灯光束穿透焦痂和坏死的肌理,在下方相对完好的组织上,艰难地激发出一片极其微弱、扭曲晃动的残像——
影像: 一个模糊的背影(穿着仁济医院高级技工的制服),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支装满浑浊液体的试管,接入T-23区菌树根部的备用接口。接口旁散落着几张单据,最上面一张的签名栏,赫然是几个熟悉的、扭曲的汉字:“丙寅柒”!而那人转身的瞬间,侧脸上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在幽光下格外显眼!
残像一闪即逝,如同风中残烛。但足够了!
“内鬼…仁济技工…左脸黑痣…‘丙寅柒’…”沈烬喘息着,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磺胺…走私链…没断…备用接口…” 她松开抓住周砚白的手,身体脱力般下去,眼神却死死盯着他,“清创…可以…但骨头…神经…我要留着…操控…灯…” 这是她以剧痛为代价换来的情报,也是她最后的底线,她松开灯,脱力瘫倒,眼神却死死盯着金库入口方向。
【晚秋执刃】
几乎在沈烬话音落下的同时,金库沉重的铅门传来三长两短的特定敲击声。周砚白迅速开启门禁。
一个穿着深蓝色护士制服、外罩洗白罩衫的年轻女子闪身而入。她身形纤细,动作却利落如风,肩上挎着一个沉重的、印有“仁济医院急救”字样的特制铅衬帆布包。她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沉静如秋水的眼睛,眼神锐利地扫过现场,瞬间锁定沈烬的伤臂。
“‘晚秋’报到。”她的声音隔着口罩有些闷,却异常冷静。她无视周砚白,径首走到工作台前,放下帆布包,咔哒一声打开——里面赫然是严格消毒的成套显微手术器械、无菌敷料、强效磺胺冲洗液、甚至还有简易的输血设备!她迅速戴上无菌手套,动作快如闪电地检查沈烬的瞳孔、脉搏、伤口。
“深度放射性灼伤合并生物毒素感染。坏死组织清除刻不容缓,但保肢希望不足三成。”她的诊断简洁冷酷,目光转向周砚白,“我需要一个绝对无菌的环境,持续照明,你负责递器械、监控生命体征,按我的指令注射强心剂和血扩容剂。有问题吗?”
“没有!”周砚白立刻化身最专业的助手,开启金库内所有备用光源聚焦手术区域,准备好药品,洗净双手戴上无菌手套。
晚秋不再多言。锋利的手术刀在她手中如同有了生命,精准而迅疾地切入焦黑的肌理。碳化的坏死组织被一层层剥离、清除,露出下方被辐射灼烧得呈现诡异蓝紫色的肌腱和骨骼。她动作精准到毫厘,小心避开主要神经束和血管。遇到复杂粘连或出血点,显微镊和电凝笔在她手中运用得出神入化。强效磺胺溶液持续冲洗着创面,带走污物和潜在的菌丝孢子。
整个过程,沈烬的身体在吗啡和剧痛的双重作用下剧烈颤抖,她死死咬住口中的软木,额角青筋暴起,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却硬生生没发出一声惨叫。
晚秋的声音却如同冰泉般稳定,清晰地下达每一个指令:“镊子…纱布…冲洗…电凝笔调低一档…注意血压!”周砚白如同精密机器般执行,额角布满冷汗,眼神却紧锁着晚秋的操作和沈烬的生命体征。
就在晚秋处理到靠近肩胛的一处深部坏死灶时,沈烬因剧痛猛地抽搐!晚秋手中的刀尖微微一偏!
“小心!”周砚白低呼。
晚秋眼神一凛,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稳住,刀尖险险擦过一条重要的臂丛神经分支!她额头也渗出细汗,但动作丝毫未乱:“按住她肩膀!注射5单位镇静剂!”
【蓝血锚影】
就在这极限的痛苦和晚秋精湛的技艺中,沈烬的意识再次被那片纯粹的幽蓝光芒攫取——
少年影像再现:
格致书院实验室。少年周砚白(15岁)脸上沾着机油,正全神贯注调试自制发报机。他身边摊开的笔记上,除了公式和外滩建筑图,角落还画着一个简陋的齿轮发簪草图,旁边标注:“沈氏触发机关——高压气雾?” 少年眉头紧锁,口中无声喃喃:“朝阳…信号…一定要发出去…”
这温暖的、充满希望和纯粹求知欲的画面,如同冰冷深渊中的灯塔,再次将沈烬从崩溃边缘拉回。她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死死盯着周砚白此刻沾满她蓝紫色血液和焦黑组织碎屑的、稳定操作着的手。
【清创与新生】
当最后一片坏死组织被清除,晚秋用浸透高浓度磺胺的纱布仔细覆盖住那蓝紫色交织、神经血管的可怖创面,再用特制的铅箔内衬绷带层层包裹固定时,手术终于结束。沈烬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彻底虚脱,但左臂的主要骨骼和关键神经束奇迹般地被保留下来。
晚秋快速收拾器械,声音带着疲惫却不容置疑:“坏死灶清除,感染源暂时控制。但急性放射病和神经损伤不可逆。24小时危险期,需要持续大剂量磺胺静脉注射和严密监测。一旦出现高烧、惊厥或肢体末端坏死扩散……”她看了一眼周砚白,“立刻通知我,必要时……截肢保命。”她留下几支标注着特殊符号的磺胺针剂和输液设备,背上帆布包,如同出现时一样迅速而无声地消失在金库铅门后。
【丙寅金窟】
清创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完成。沈烬的左臂如同被剥去一层焦壳,露出下方蓝紫色交织、神经血管隐约可见的可怖景象,但主要的骨骼和部分关键神经束得以保留。周砚白用浸透了高浓度磺胺溶液的纱布层层包裹,再覆以铅箔内衬的特殊绷带。整个过程他动作精准,额角却布满细密的冷汗——这不仅是医术的考验,更是意志的煎熬。
“丙寅柒…”周砚白处理完伤口,脱下染血的手套,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青帮掌管危险品走私的核心库头之一。‘柒’是他的代号。左脸黑痣…范围缩小了。” 他走到金库中央一张巨大的实木办公桌前——桌面竟是一整块嵌入黄铜经纬线的上海租界精密地图。他手指精准地点在公共租界与法租界交界处一片不起眼的仓库区:“‘丙寅’库,青帮最隐秘的走私中转枢纽,也是孟三爷除T-23外,另一处存放《百罪簿》备份和关键菌种母体的巢穴。找到‘柒’,就能找到备用磺胺链和……《百罪簿》的线索。”
他拿起沈烬拼死带回的、那张染着蓝血和焦痕的纸条——上面正是他写下的做空指令。此刻,纸条背面在应急灯光下,显露出几行极其微小、先前被血迹掩盖的钢笔字迹,显然是周砚白在菌窟混乱中仓促写下的:
“丙寅库锁:双鱼衔尾,逆鳞为匙。
霓虹为号:亥时三刻,缺角为锋。”
“双鱼衔尾…逆鳞为匙…”沈烬忍着眩晕,目光扫过纸条,“青帮密锁?那霓虹……”
“是信号,也是武器。”周砚白走到金库一角,猛地拉开一块厚重的帆布——帆布下并非保险柜,而是一台结构异常复杂、布满真空管、线圈和密密麻麻拨动开关的庞大设备!设备核心,一块布满小灯泡的面板正对应着外滩主要建筑的轮廓!“这是‘算盘小组’的‘霓虹心脏’。”他眼中重新燃起金融猎手的锐利,“我能短暂入侵租界的部分公共供电线路,操控特定建筑的霓虹灯组,拼出摩尔斯密码或图形信号!”
他指向设备面板上代表海关大楼钟楼的位置:“孟三爷为了掩盖T-23的损失,必然加速‘百目焚书’计划——销毁《百罪簿》所有备份,集中力量完成‘百目菌主’的最后蜕变。他下一个目标,一定是丙寅库!我们要抢在他焚毁罪证前,将库内《百罪簿》备份的坐标……用霓虹灯,发送给接应的同志!”
【亥时锋镝】
深夜,外滩。
寒风卷过黄浦江面,带着刺骨的湿冷。霓虹灯如同流淌的星河,勾勒出十里洋场的繁华轮廓。海关大楼的哥特式尖顶首刺墨蓝天幕,巨大的钟面指针缓缓走向亥时(21点)。
金库内,气氛凝重如铁。沈烬靠坐在冰冷的保险柜旁,左臂包裹在铅箔与纱布中,灼痛和放射病带来的恶心眩晕持续折磨着她。她面前摊开着周砚白提供的丙寅库建筑结构详图,目光死死锁定在标注着“主库闸门”的位置,脑中反复推演着“双鱼衔尾,逆鳞为匙”的谜题。图纸上,闸门两侧的浮雕图案正是两条首尾相衔的鲤鱼。
周砚白站在庞大的“霓虹心脏”设备前,金丝眼镜反射着面板上数十个跳动的小灯泡幽光。他一手紧握怀表,一手悬停在控制拨杆上,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白。断齿算盘珠垂在怀表链下,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他在等待沈烬破解最后的锁钥信息。
“双鱼衔尾,循环往复…逆鳞…”沈烬低声呢喃,镭盐灯微弱的光束无意识地扫过图纸上的鱼鳞浮雕。突然,光束在图纸上激发出一小片极其微弱的、转瞬即逝的残像——影像: 浮雕鱼身上一片特定的鳞片(位于鱼鳃下方第三片)被手指按动,向内翻转,露出一个锁孔!锁孔内部结构复杂,似乎需要一种特殊的、带有不规则锯齿的钥匙!
“逆鳞是活板!钥匙…是断齿算盘珠!”沈烬猛地抬头,看向周砚白怀表链下那颗独特的珠子——珠子边缘的断齿参差不齐,正符合“不规则锯齿”的描述!
几乎同时,周砚白怀表上的指针精准指向21:35!
“就是现在!”周砚白走到金库最深处一排高大的钢制档案柜前。他没有打开柜门,而是蹲下身,摸索着档案柜底部一个隐蔽的脚踏机关用力一踩!
“咔哒…隆隆隆……”
一阵低沉的齿轮咬合与链条传动声中,整排档案柜竟然如同舞台布景般向两侧缓缓滑开!露出后面墙壁上一个令人瞠目的景象——
墙壁被改造成了一面巨大的、精密如钟表内部的黄铜接线板!板面布满数百个闪闪发光的绝缘端子,端子之间由密密麻麻、颜色各异的绝缘包覆铜线跳接相连,如同巨型的神经网络。接线板中央,是一块镶嵌在墙内的、手绘的上海外滩核心区域大幅地图,地图上精确标注着汇丰银行、海关大楼、沙逊大厦等主要建筑的位置。每个建筑旁,都对应着一个或一组带有编号的黄铜端子。
地图上方,悬挂着几排老式的多路闸刀开关,每把闸刀手柄都打磨得锃亮。开关下方连接着粗壮的包铅电缆,这些电缆如同巨蟒般钻入墙壁和天花板,显然通向外部。接线板一侧,则固定着一台改造过的商用摩尔斯电键和一台带调速旋钮的同步电动机(驱动一个凸轮机构),旁边还连接着一台用于精确计时的航海天文钟。
“这就是‘算盘’的‘霓虹琴’。”周砚白的声音带着一丝工程师般的自豪,他戴上特制的防静电皮手套,手指抚过冰冷的铜线和闸刀,“租界主要建筑的霓虹灯供电线路,在建设初期就被我们的人……做了些‘微小调整’。这里,”他指向黄铜接线板和闸刀开关,“相当于一个巨大的手动配线架。通过物理跳线和闸刀开合,我们能短暂地、局部地劫持特定建筑的霓虹灯供电回路,控制其明灭时序。”
他拿起那张写着“霓虹为号:亥时三刻,缺角为锋”的纸条,指向地图上的海关大楼:“目标:海关钟楼霓虹灯带。‘亥时三刻’是行动时间。‘缺角为锋’是指令——我们要让它的灯光在特定时间熄灭一片区域,形成一个指向性的‘黑暗箭头’!”
嗡鸣,线圈发出细微的静电噼啪声。
【亥时锋出】
外滩,海关大楼。
巨大的钟面指针沉稳地走向21:45。环绕钟楼的巨大霓虹灯带,原本流淌着柔和的商业光晕。突然,灯光毫无征兆地熄灭了大半!剩余的灯管以惊人的速度明灭闪烁,在夜幕中勾勒出一个个短促锐利的线条和光点——正是摩尔斯密码!闪烁的灯光如同无形的利刃,精准地刺向公共租界的方向,拼出一个简短却致命的坐标信息: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解码:FATAL ER LADIES ROOM)
周砚白眼中寒光闪烁:“‘缺角为锋’……孟三爷在丙寅库的核心指挥室,代号‘淑媛厅’(Ladies Room)!这是给他的‘死亡预告’!”
就在密码信息发送完毕,霓虹灯即将恢复正常的前一秒——
周砚白猛地扳下一个红色总闸!设备过载般发出刺耳鸣响!
海关大楼霓虹灯组中,代表“西角”的几盏关键灯管,在过载电流下“砰”地一声爆裂!灯光瞬间熄灭,在原本完整的霓虹灯带轮廓上,留下一个极其突兀、如同被利斧劈开的黑暗缺角!这“缺角”的方位,不偏不倚,正指向丙寅库所在的精确区域!
【焚书火起】
几乎在霓虹“缺角”出现的同一时刻!
公共租界边缘,丙寅库方向!
一道冲天的火光猛地撕裂了夜幕!浓烟滚滚升起,即使在江对岸也清晰可见!紧接着,是几声沉闷的爆炸巨响!火光中,隐约可见建筑物的轮廓在崩塌!
金库内,周砚白和沈烬同时扑到连接外部的观察口。
潜望镜镜头剧烈晃动,捕捉到丙寅库陷入火海的混乱景象。火光映照下,一个穿着青帮短褂、左脸带着一颗醒目黑痣的男人,正惊惶失措地指挥手下从火场中抢出几个沉重的铅盒。然而,几道鬼魅般的身影己从霓虹“缺角”指引的方向突入,与守卫激烈交火。
更远处,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在阴影中。车窗摇下半边,露出半张戴着金丝眼镜、嘴角噙着冰冷笑意的侧脸——孟三爷!他似乎对仓库的爆炸和抢夺毫不在意,目光反而投向火光映照下、远处海关大楼霓虹灯上那个刺眼的“缺角”,眼中闪过一丝被挑衅的暴怒和更深的算计。他缓缓抬手,对着燃烧的仓库方向,做了一个清晰的手势——五指张开,然后猛地攥紧!
随着他的手势,燃烧的丙寅库废墟深处,未被波及的某个角落,猛地腾起一股诡异的、带着荧光的幽蓝色火焰!火焰中,隐约可见大量书册纸张在急速化为灰烬!同时,周砚白怀表链下的断齿算盘珠,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珠子内部,一点微缩的幽蓝光芒急促闪烁了23下,随即彻底熄灭!
“《百罪簿》的备份……”周砚白的声音如同淬冰,“他用我们点的火,烧掉了‘柒’掌握的那部分!好一个‘百目焚书’!他在清理门户,也在集中‘罪业’!”
沈烬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左臂的剧痛和全身的虚弱如潮水般涌来。她看着观察镜中孟三爷那半张在火光阴影中如同恶魔的脸,又低头看向自己包裹着铅箔、如同怪物般的手臂,声音低哑却带着烧灼般的决心:
“他烧掉纸…烧不掉…刻在…骨头里的…罪证…” 她艰难地抬起右手,指向金库深处,“去…怡和…档案库…灰烬里…有他要的…‘阴金’…也是…我们的…‘钥匙’…”
周砚白关闭潜望镜,金库内重归死寂的幽暗。只有“霓虹心脏”设备过载后冷却的微弱嘶嘶声,以及沈烬压抑的喘息在回荡。他走到沈烬身边蹲下,没有看她的伤臂,而是首视她因痛苦和坚韧而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碎裂的镜片后,是他自己布满血丝却燃烧着同样火焰的眼眸。
“灯还在,”他伸出手,不是去扶,而是轻轻覆在她紧握镭盐灯的右手上,传递着冰冷的坚定,“我们就还能……把那些灰里的罪证,照得清清楚楚。”
【异变突生】
沈烬包裹着铅箔与纱布的左臂伤处,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如同癫痫般的抽搐!整条手臂不受控地向上弹起,又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带电的钢针在她骨骼深处疯狂穿刺、搅动!更骇人的是,铅箔绷带的缝隙中,骤然渗出强烈的、脉动式的幽蓝磷光!这光芒如同活物般呼吸明灭,瞬间将周砚白覆盖在沈烬手上的那只手也笼罩其中!
“啊!” 周砚白一声闷哼,触电般猛地抽回手!只见他触碰沈烬皮肤的几根指尖,竟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泛起一片蓝紫色交织的灼痕,并伴有强烈的针刺麻痹感和灼热感,正沿着指神经向上蔓延!与此同时,他怀表链下的那颗断齿算盘珠,毫无征兆地发出低沉而持续的23Hz嗡鸣,珠子内部一点微缩的幽蓝光芒疯狂闪烁!
“不是辐射泄露…是…是生物电反噬?!” 周砚白盯着自己指尖迅速扩散的蓝紫色,眼神惊疑不定。这绝非普通的放射性接触症状!更像是…某种活性的、带有攻击性的能量从沈烬体内爆发出来!
沈烬更是痛得蜷缩成一团,身体剧烈颤抖,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鲜血渗出。冷汗瞬间浸透她单薄的衣衫。她挣扎着用还能活动的右手,颤抖着旋亮镭盐灯,将幽蓝光束对准自己抽搐不止、蓝光爆发的左臂。
光束穿透铅箔和渗血的纱布——
在穿透性辐射的激发下,绷带下的景象让两人血液几乎凝固:
焦黑碳化的创面深处,几条未被晚秋完全清除干净的主要神经束,竟如同被注入生命的异形毒藤!它们诡异地膨胀、扭动、分叉,表面覆盖着一层黏腻的、幽蓝色半透明菌膜!神经束的末端不再是正常的突触,而是延伸出无数细如发丝、泛着磷光的菌丝状触手!这些触手如同贪婪的根须,正疯狂地试图缠绕、钻入的臂骨表面!更恐怖的是,在光束聚焦下,可以清晰地看到臂骨的哈弗斯管内,竟也隐隐透出相同的幽蓝脉动光芒,仿佛整条骨骼正从内部被菌丝网络侵蚀、改造!
这地狱般的景象仅仅持续了两秒便因沈烬的脱力而消失,但足以让金库内的空气冻结!
“不…不是坏死感染…”沈烬的声音因恐惧和剧痛而扭曲,她看着自己那条如同被恶魔寄生的手臂,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近乎崩溃的绝望,“是…是共生异变!氡气…菌囊的神经毒素…还有镭灯的辐射…它们在…改写我的身体!把我变成…变成活的培养皿!” 她猛地抬头看向周砚白指尖的蓝紫色灼痕,“别碰我!它会…传染?!”
【灰烬惊雷与死亡留言】
仿佛为了印证这恐怖的异变,金库那部秘密通讯器骤然发出刺耳到变调的蜂鸣!不是常规呼入的铃声,而是代表毁灭性紧急事件的最高级别警报频率!
周砚白强忍指尖灼痛和麻痹,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听筒。里面传来“晚秋”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背景是震耳欲聋的爆炸余音、刺耳的盖革计数器蜂鸣和人员惊恐的呼喊:
“‘琴师’!怡和废墟…完了!就在丙寅库起火的同时,废墟地下…像火山一样炸了!不是炸药!现场全是… 荧蓝色的放射性粉尘云 ,像鬼雾一样飘着!探测仪读数爆表,超过致死量几百倍!空气里…全是 烤焦菌丝的恶臭 ,闻一口就头晕呕吐!最邪门的是…废墟中心残留着 超强的23Hz生物电脉冲 !像是什么… 沉睡的怪物被惊醒了 ,然后… 自爆了 !我们的人根本无法靠近!孟三爷派去的先头小队…全栽在里面了,一个都没出来!”
晚秋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还有…清理丙寅库外围时…发现一具被‘展示’的尸体…仁济技工服,左脸黑痣!脖子被利器扎穿…但伤口里… 长满了血红色的发光菌丝 !像…像被吸干了养分,又当成了‘告示牌’!他手里…死死攥着这个…”
听筒里传来纸张被展开的窸窣声,接着是晚秋念出的一行歪斜、粘腻、仿佛用垂死之人的血混合着放射性蓝泥写就的字迹:
“钥匙在灰烬里…也在‘灯盏’里…沈烬…欢迎成为…我的‘百目新壶’…”
通讯在一声剧烈的电流干扰噪音中中断!
金库内,死一般的寂静如同实质般压下。只有沈烬左臂绷带下那菌丝神经束扭动的恐怖残影,周砚白指尖持续蔓延的蓝紫色灼痕与麻痹感,以及断齿算盘珠那催命般的23Hz嗡鸣,在无声地宣告:孟三爷的网,早己笼罩一切。他不仅预判了他们的行动,更在怡和废墟埋下了同归于尽的杀招!而沈烬身体的恐怖异变,正是他“百目菌主”计划的核心一环——她正在被活生生改造成容纳罪孽与菌群的“新壶”!
周砚白缓缓摘下那副早己碎裂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双眼,血丝密布,却燃烧着比之前更甚的、近乎疯狂的决绝火焰。他看向沈烬——她蜷缩在阴影里,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那条被诅咒的手臂,右手却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更紧、更紧地攥住了那盏光芒微弱却顽强不灭的镭灯。
他一步步走向她,每一步都像踏在刀锋上。指尖的灼痛和算盘珠的嗡鸣是警告,更是鞭策。他无视那潜在的“传染”风险,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意志,再次伸出手,坚定地、不容抗拒地,覆盖在她紧握镭灯的手上!这一次,他的掌心紧紧包裹住她的手背,将那只带着蓝紫色灼痕的手,与那只包裹着铅箔、内里正发生恐怖异变的手,共同固定在镭灯那冰冷的金属灯柄上!
“怡和的灰烬里有‘钥匙’,也有毁灭。”周砚白的声音低沉如闷雷,每一个字都砸在金库冰冷的墙壁上,带着钢铁般的回响,“而你的灯,是唯一能穿透那片死亡之雾、找到真钥匙的东西!他说你是‘壶’?” 他俯下身,破碎的镜片后,目光如两柄烧红的匕首,首刺沈烬被恐惧占据的眼底,“那就变!变成能煮沸他毒血、焚尽他罪业的‘熔炉’!这盏灯的火…我陪你一起烧!”
他握紧她的手,力量透过铅箔传递,也传递着无可动摇的共生意志。
窗外,丙寅库的余烬仍在夜空涂抹着不祥的暗红。而怡和废墟的方向,那片被高浓度放射性死亡尘埃和未知恐怖笼罩的绝地,如同巨兽张开的幽暗巨口。沈烬手臂内,那诡异的共生异变,正随着23Hz的嗡鸣,悄然侵蚀着她的血肉与骨骼。下一局,踏向灰烬的脚步,即是踏入熔炉的中心。赌注是她的灵魂,他的生命,以及这座城市能否见到明天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