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空客客机在星海市机场跑道上加速,引擎的轰鸣声淹没了一切。林薇坐在靠窗的位置,系着安全带,看着舷窗外飞速后退的跑道灯光和模糊的雨幕,心中那份离别的怅惘和对未来的迷茫,被一种即将起飞的失重感暂时取代。
飞机昂首,刺破铅灰色的厚重云层。短暂的颠簸后,机身趋于平稳。窗外,是翻滚如怒涛的云海,下方是灯火璀璨的帝都轮廓,正在迅速变小、远去。阳光透过舷窗洒进来,驱散了机舱内的昏暗,也带来一丝暖意。
林薇轻轻舒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空乘开始用温柔的声音播报飞行信息,分发饮料。机舱内弥漫着一种长途飞行特有的、昏昏欲睡的平静氛围。邻座是一位带着孙子的慈祥老太太,小男孩好奇地扒着舷窗向外看。
一切,似乎都朝着预定的轨道平稳运行。
然而,就在飞机爬升至万米高空,进入平流层巡航后不久——
“都不许动!举起手来!”
一声粗暴的厉喝,如同惊雷般在机舱内炸响!
经济舱前部通往商务舱的帘子被猛地掀开!三个穿着深灰色工装、戴着黑色头套、只露出凶狠眼睛的男人,如同地狱中冲出的恶鬼,端着造型怪异、闪烁着幽蓝能量光芒的枪械,冲了出来!他们动作迅猛而专业,两人迅速控制住惊慌失措的空乘,一人则用枪口指向整个经济舱的乘客!
“啊——!”
“天哪!劫机!”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尖叫声、哭喊声、座椅碰撞声响成一片!乘客们脸色煞白,惊恐地举起双手,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邻座的小男孩被吓得哇哇大哭,紧紧抱住自己的奶奶。
林薇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大脑一片空白!劫机?!这种只存在于新闻和电影里的恐怖事件,竟然真实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闭嘴!都给我安静!” 为首的劫匪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口音,他挥舞着能量枪,枪口蓝光闪烁,威胁意味十足,“谁再叫一声,老子立刻送他去见阎王!”
机舱内的尖叫和哭喊被强行压抑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以及小男孩被奶奶死死捂住嘴发出的呜咽声。
“听好了!” 劫匪头目冰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恐的脸,“我们是‘北境自由之翼’!我们不是恐怖分子!我们是为了反抗北城皇族的暴政和剥削!为了被压迫的北境人民而战!”
北境自由之翼?反抗军?林薇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北境…那不是白洛笙姐姐白念将军镇守的地方吗?这些反抗军…怎么会劫持飞往南方的民航客机?
“这架飞机,现在由我们接管!” 劫匪头目继续吼道,“只要你们乖乖配合,不反抗,我们不会伤害无辜的人!我们的目标,是让帝国听到北境的声音!让全世界看到北城皇族的罪恶!”
广播系统里传来机长颤抖的声音,显然驾驶舱也被控制了:“各…各位乘客,请保持冷静…配合劫机者的要求…以确保…安全…”
绝望的气氛笼罩了整个机舱。反抗军?北境的声音?这些宏大的口号,在冰冷的枪口和死亡的威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讽刺。乘客们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惊恐地蜷缩在座位上,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和压抑中缓慢流逝。劫匪们严密地监视着乘客,禁止任何交谈和移动。机舱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引擎单调的轰鸣声。林薇紧紧抱着自己的背包,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着她。
她下意识地看向舷窗外。外面是纯净的蓝天和无垠的云海,阳光明媚而刺眼。这绝美的景色,与机舱内如同地狱般的压抑,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她想起了帝都的雨夜,想起了那个站在公交站台、身影被雨幕模糊的白洛笙……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伤和恐惧攫住了她。她可能……再也见不到父母了,再也去不了星海大学了,再也……回不了家了。
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帝都,白念的顶层公寓。
白洛笙坐在落地窗前宽大的单人沙发里,手中捧着一杯清茶。窗外,雨后的帝都晴空万里,阳光正好。玄枭己经将云氏集团和逍遥楼近期的所有核心事务整理成最精炼的报告,通过加密平板呈递给他。他只需要意念一扫,庞大的信息流便了然于心。逍遥楼如同精密的仪器,在“蛰龙”状态下安静而高效地运转着。
处理完这些“俗务”,他放下茶杯,目光随意地投向窗外浩瀚的蓝天。作为逍遥无极境的当世唯一真帝,他的感知早己超越了物理空间的限制。天地万物的气机流转,法则的细微波动,甚至遥远星辰的呼吸,都在他心湖中清晰映照。
就在他目光扫过东南方向的天空时,一丝极其微弱、却充满了绝望、恐惧和混乱的负面情绪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引起了他心湖的一丝涟漪。
这股波动……来自一架正在飞往星海市的民航客机。位置……大约在帝国东南部领空。
白洛笙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平静如古井。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对于芸芸众生每日上演的悲欢离合、生死危机,他早己看淡。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比如白念),世间纷扰,在他眼中不过尘埃。
然而,就在那股绝望的波动中,一个极其细微、却带着一丝莫名熟悉感的灵魂印记,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弱萤火,一闪而逝!
这个印记……
白洛笙端着茶杯的手,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林薇。
那个被他深埋了关于晚秋记忆、被他灵魂本能彻底剥离了情感关联的“普通同学”。她的灵魂印记,怎么会出现在那架充满了绝望和恐惧的飞机上?
劫机?反抗军?
北境自由之翼……白洛笙心念微动,关于这个组织的情报瞬间从玄枭整理的浩瀚信息流中提取出来。一个活跃于帝国北境与冰雪帝国交界地带的反抗组织,宣称反抗北城皇族的压迫,行事手段激进,曾制造过多起袭击事件。他们劫持一架飞往南方的民航客机?目的是什么?制造恐慌?逼迫帝国谈判?
这些信息在白洛笙脑海中飞速闪过,如同冰冷的代码。林薇的生死,本不该引起他任何波澜。她只是他漫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一个被修改了记忆的“路人甲”。她的命运如何,与他何干?
他缓缓放下茶杯,指尖在光滑的杯壁上无意识地着。目光再次投向东南方那片看似平静的蓝天。
机舱内,那名为绝望和恐惧的情绪波动如同粘稠的墨汁,越来越浓烈。其中,属于林薇的那一点灵魂印记,如同风中的残烛,微弱地摇曳着,传递出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助和冰冷。
白洛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很轻微,轻微到几乎不存在。
他想起了那个雨夜,公交站台上,她回头望向他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困惑。想起了在毕业聚会的角落,她递过来水果时温婉的笑容。也想起了……更久远的、被深埋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那场大雨,那个消散在轮回旋涡中的一点微光。
无关爱恋,无关执念。
只是一种……极其淡薄的、如同看到路旁一朵小花即将被车轮碾碎时……那一丝本能的、微乎其微的不适。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塑。窗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沉静的轮廓。时间仿佛在他身边凝固。
救?还是不救?
一念之间,便是生死,便是因果。
他缓缓闭上眼睛。机舱内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情绪——劫匪粗重的喘息、乘客压抑的啜泣、小男孩恐惧的呜咽、林薇无声滑落的泪水——都无比清晰地映射在他的心湖之上。
如同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
飞机依旧在万米高空平稳地飞行,朝着未知的劫持目的地。下方,是帝国广袤的、看似平静的山川大地。没有任何战斗机升空拦截,没有任何救援力量出现的迹象。仿佛这架载着数百条生命的钢铁囚笼,己经被整个世界遗忘。
白洛笙依旧闭着眼,指尖在杯壁上停住。那杯清茶,水面不起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