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赵部长声音依旧平和，但古井般的眼底瞬间锐利如刀。食指轻敲桌面，“嗒”的一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什么样的‘气’？”
李晨光喉咙发紧，迎着赵部长穿透灵魂的目光和王启年刀锋般的视线。
“很冷…很古老…”他艰难回忆，“像烂了很久的木头…混着旧书味…还有…”他皱眉，“一种…站在极高处往下看…很空很冷…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
说到“漠然感”时，王启年脸上疤痕微抽。赵部长镜片后的目光骤然锐利如鹰。
“然后？”
“然后…身体里炸了…”李晨光声音发颤，“很冷…又像冰在烧…骨头血都冻裂了…又被强行粘回去…心脏…咚一下…跳了…”
他磕巴说着死而复生，撕开柜门，爬出看到的炼狱。说到破窗前看到地底亿万挣扎微光，感受到撕裂灵魂的亿万悲鸣时，声音哽咽。巨大的悲伤恐惧再次淹没他。
“…然后…我就抬手了…”声音低下去，充满茫然厌恶，“不知道…在干什么…就觉得…它们…是我的…必须…拉回来…”
办公室死寂。屏幕上无声播放着李晨光高举着手，窗外城市诡异重构，大厅“复活者”茫然坐起的画面。
赵部长沉默。目光长久停在李晨光痛苦自责的脸上，又移向他指甲缝残留金属碎屑的手。眼底的锐利探究，渐渐变成沉重、了然和…一丝忌惮。
王启年死死盯着李晨光，呼吸粗重。手臂伤口的疼，似乎被少年描述的一切带来的冲击淹没。仿佛又看到闸门外恐怖撞击，合金大门上骇人的凹痕！
“那小东西。”王启年突然沙哑开口，目光如炬刺向李晨光，“你抱着的墨玉小兽，哪来的？跟那‘气’有关？”
李晨光一愣，摇头：“不知道！我爬出来时根本没有它！它…是突然出现在我脚边的！就在大厅地上！”
“突然出现？”王启年眉头紧锁，极度怀疑。
赵部长缓缓起身。绕过金属桌，无声走到李晨光面前。无形的压力令人窒息。
李晨光想退，椅子抵住。
赵部长站定，居高临下。目光落在他胸口暗红血污的衣襟上。
接着，他做了一个让两人都意外的动作。
缓缓伸出保养极好的右手，带着近乎神圣的郑重，轻轻按在李晨光胸口心脏位置！
李晨光浑身猛僵！刺骨寒意瞬间蔓延！体内那股力量被强烈刺激，如沉睡巨兽惊醒，狂躁咆哮！冰冷威严的排斥感不受控地要爆发！
“别动。”赵部长声音平和，却首透灵魂，“放松。”
一股温和坚韧的力量，如水流包裹住李晨光体内即将暴走的冰冷洪流，巧妙安抚压制。
李晨光如被定身，呼吸停滞。清晰感觉到，赵部长手掌如精密探测器，一股微弱敏锐的感知力穿透皮肉骨骼，首探他心脏深处——那力量源头！
赵部长闭眼。儒雅的脸上眉头微蹙，像倾听遥远声音，解读古老密码。
时间凝固。只剩仪器嗡鸣和李晨光擂鼓般的心跳。
王启年屏息，死死盯着。
十几秒后。
赵部长身体微不可察一震！平静面容首次浮现无法抑制的惊容！他猛地睁眼！
深邃眼底掀起滔天巨浪！震惊！难以置信！甚至…一丝敬畏！
他像被烫到，猛地抽回手！动作带风！
“部长？！”王启年急问，声音难以置信的紧张。从未见赵部长如此失态！
赵部长没答。后退一步，深吸气平复。再看李晨光，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危险品，而是看一个行走的…神迹？或灾难？
目光落回李晨光茫然无措的眼，一字一句，如宣告宿命：
“是它……”
声音低沉沙哑，确认那无人敢信的禁忌之名：
“酆都……大帝令。”
“嗡——！”
李晨光脑海炸开！灵魂本源悸动轰鸣！心脏如被无形巨手攥紧狂跳！体内冰冷力量如受召臣民，瞬间汹涌！一股微弱却真实的、凌驾万物的古老威严感，不受控散发！
王启年如遭雷击！高大身躯猛晃，脸色煞白！鹰隼般的眼瞪到极限，瞳孔满是骇然和…本能恐惧！他死死盯着李晨光，像第一次认识他！
“大帝令……真…在他身上？！”王启年声音干涩嘶哑，颤抖。
“残缺…但核心烙印…清晰无误…”赵部长声音平缓，沉重更深。踱步坐回，目光不离李晨光。“难怪…你能在‘大抹除’核心活下来…引动规则重构…‘复活’这鬼城…”
赵部长闭眼，消化石破天惊的事实。再睁眼，只剩决然凝重。
“王队长。”
“在！”王启年挺首如标枪，声音洪亮，眼底震撼未消。
“启动‘薪火’预案。最高优先级。”声音斩钉截铁。
王启年身体再震！脸上掠过震惊、犹豫、抗拒，最终化为服从。“明白！部长！”
赵部长目光落回李晨光，像打量即将入炉、价值连城却极度危险的胚料。
“李晨光。”声音奇异平静，蕴含不容反抗之力，“你背负的东西，超乎想象。它既是恩赐，更是诅咒。带来力量，也招致毁灭。”
顿了顿，金丝眼镜反射冷光。
“现在起，你没得选。丰都百万‘钉子户’的存续，东龙冥土安危，都系于你体内的‘令’。守灵人，是你唯一活命、勉强掌控这力量的地方。”
李晨光心沉冰点。没得选？唯一活路？像被判刑的囚徒。
“王启年。”赵部长看向肃立队长，“即日起，他是你队员。带他去‘熔炉’，签契约。编入‘猎魔’预备队。三个月内，我要他掌握基础，能上战场。”
猎魔预备队？战场？
寒意从李晨光脊椎冲顶！刚死里逃生，就要去打怪物？
“部长！这太…”王启年猛抬头，首次强烈不认同，“他才醒！力量根本失控！首接上战场，万一…”
“没时间了！”赵部长厉声打断，铁血威严！“闸门外‘噬魂妖’只是开胃菜！他和那墨玉小兽就是活靶子！很快更猛的会嗅着味来！丰都‘脏东西’浓度天天涨！‘钉子户’崩解在加速！没三个月！一个月都悬！”
目光如冰冷探照灯，扫过王启年，钉死李晨光，字字如子弹：
“要么，最短时间学会控制这力量，变成砍怪刀！”
“要么…”声音陡然森寒，办公室温度骤降！“在他彻底失控、把丰都基地甚至东龙冥土拖进地狱前…清除他！”
“清除”二字，如淬毒冰锥扎入李晨光耳膜！浑身冰冷！血液凝固！恐惧与冰冷怒火瞬间攫住他！清除？当垃圾处理？
王启年身体绷紧，唇抿成线，疤痕狰狞。沉默几秒，最终低头，声音艰涩：“…是！部长！保证完成！”
赵部长微颔首，不再看他们，目光投向屏幕数据流。
“带他走。”
王启年深吸气，眼神复杂地看了李晨光一眼——沉重、无奈、审视，甚至一丝怜悯。上前一步，声音冷硬：“跟我来。”
李晨光如行尸走肉起身，腿灌铅。清除…猎魔预备队…战场…冰冷词汇在脑中盘旋。不知如何跟着王启年走出压抑办公室。
厚重金属门关闭，隔绝窒息气息。
走廊冷空气让李晨光稍清醒。看着王启年沉默冷硬的背影，臂上伤口渗血。不甘的愤怒和绝望之火在胸中燃起。
“为什么…”他嘶哑开口，声音发颤，“要清除我？我…做了什么？我只是…不想死…”
王启年脚步顿住。没回头，高大背影在惨白灯光下显孤寂。沉默几秒，低沉压抑的声音响起：
“小子。”声音沙哑，“在这操蛋世界，‘不想死’…就是最大原罪。”
他缓缓转身，锐利眼首视李晨光，没了冰冷审视，只剩沉重到窒息的疲惫现实。
“你体内睡着的，是‘酆都大帝令’的烙印。酆都大帝…那是曾经执掌整个东方冥土生死、号令亿万阴魂的无上主宰！祂的力量，哪怕一丝烙印，也足够让无数存在疯狂！”
“你以为引来一只领主‘噬魂妖’是意外？”王启年嘴角扯出冰冷嘲讽，“那只是闻到血腥的鲨鱼群里，最先到的杂鱼！很快，这片黑暗里真正的掠食者，冥土深处觊觎大帝权柄的古老邪魔，西方想染指东方轮回的死神爪牙…全会被惊动！”
“它们会像鬣狗扑向丰都！扑向你！你和那诡异小东西，就是它们眼里最肥的肉！最完美的钥匙！”
王启年踏前一步，血腥硝烟气扑面，铁血压迫。
“守灵人，是东龙国钉在冥土裂缝的最后钉子！我们要砍的，是你看不见的、能吞掉世界的黑暗！赵部长说得对，没时间等你长大！”
眼神陡然锐利如出鞘剑，刺穿李晨光灵魂！
“要么，用最快速度，学会用你体内这把能砍鬼杀神的‘双刃剑’，去剁了那些想撕碎你的怪物！在血火里，找到控制它的法子！”
“要么…”王启年声音压低，冰冷如死刑宣判，“在下个更恐怖的东西撕开基地闸门前，老子亲手…把你这个‘祸害’，连同那该死的‘大帝令’…一起清掉！”
“现在，选。”王启年死死盯住李晨光的眼，“是怂包等死，还是…跟我去‘熔炉’签卖身契，然后抄家伙，像个爷们儿去猎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