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混着血腥味和焦糊味,呛得李晨光猛咳,肺疼得要裂开。怀里墨玉小兽“玄溟”也委屈地呜咽一声,冰凉的小身子贴着他首抖。
引擎像垂死巨兽在吼。王启年猛打方向,改装越野车咆哮着撞开医院扭曲的大门,冲进广场!
外面更他妈吓人!
惨白的天光下,广场上那些刚才还哭嚎的人,全变样了!动作僵硬又狂暴,眼珠子血红浑浊,冒着诡异的红光!
“吼——!”
“血…新鲜肉!”
野兽般的嘶吼从他们喉咙里挤出来。皮肤灰败,血管像黑蚯蚓在皮下乱爬。他们动作快得吓人,反关节扑向活物——尤其是这辆咆哮的越野车!
王启年眼神冷得像冰,方向盘猛甩。轮胎尖叫着擦过地面,险险避开一个扑来的“保安”。那家伙脸都变形了,嘴角裂到耳根,流着黑涎水,扑空摔地上骨头都响,却立刻又扭曲地爬起来狂追!
“坐稳!”王启年低吼淹没在噪音里。油门踩死!
轰!
越野车像脱缰野马,碾向广场边缘!挡风玻璃瞬间糊满黑红粘液和碎肉!砰砰的撞击声不断,车身狂震,李晨光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死抓着把手,指节发白。透过脏污的玻璃,惊恐地看着地狱景象:护士服的“女人”用指甲疯狂刮车门,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找孩子的“大妈”抱着破娃娃,尖笑着用头猛撞路灯杆,脑浆涂了一地……
怀里的玄溟也炸毛了,小小的身子绷紧,熔金的竖瞳死死盯着窗外,喉咙发出持续低沉的威胁嘶鸣,墨玉鳞片微微张开,缝隙间有幽暗气息流转。
“它们…是什么鬼东西?!”李晨光声音都吓劈叉了,恶心得干呕。玄溟被他挤得不舒服地咕噜,但眼睛还锁着外面。
“被‘脏东西’彻底污染的壳子!”王启年盯着前方,声音像冻硬的铁块,操控着车在怪物堆里野蛮冲撞,“你的‘复活’,给它们造了完美的窝!它们不是人了!是披人皮的饿鬼!只想撕碎活物!”
脏东西?饿鬼?复活?窝?
每个词都像锤子砸在李晨光头上。他复活了一座城,结果放出了地狱的鬼?荒谬和负罪感像毒蛇啃心。
轰隆!哗啦!
越野车撞烂广场围栏,冲上街道!
眼前的景象让李晨光呼吸都停了。
街道宽阔。天光惨白。
但街上…“有人”。
车停在路边。行人穿着各式衣服,拎包、等车、看橱窗…
一切看起来…“正常”。
正常得他妈吓死人!
没声音!死寂!引擎声刺耳得像噪音。
那些“行人”动作慢得像木偶,僵硬无比。走路,抬手,转头…精准又机械。脸上没表情,一片空白,眼珠子空洞地“看”着空气。阳光照下来,影子都模糊。
越野车冲上街道,这堆“人偶”齐刷刷…转过了头。
几百几千张空洞麻木的脸,在惨白光线下,无声地“盯”着这辆格格不入的铁疙瘩。
没焦点,没情绪。就是“盯”。
这无声的、密密麻麻的“注视”,比广场上发疯的怪物更让李晨光脊背发凉!像掉进巨大停尸房,周围全是等死的尸体!
玄溟也安静了,熔金的眼警惕地扫视窗外,发出细微的低鸣,似乎在分析,传递着困惑和排斥的信号。
“这…又是什么?”李晨光声音抖得不行。
“钉子户。”王启年声音依旧冷,但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疲惫。车没减速,反而更快,蛮横地冲过去,把那些慢吞吞的“行人”撞得木偶一样迟钝闪开。“你硬塞回去的灵魂,塞进了空壳子里。这世界也早不是以前了。”他瞥了眼后视镜里李晨光惨白的脸。“它们没了记忆,没了感情,没了‘人’的一切。只剩点本能,像设定好的程序,重复生前动作,维持这‘鬼城’的假象。”
王启年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咆哮着拐进一条小路,暂时甩掉了主干道那吓死人的“人海”。
“它们…还能救吗?”李晨光看着窗外一个对着橱窗倒影“发呆”的年轻女孩,姿势凝固,眼神枯井般空洞,心里堵得难受。
“救?”王启年嗤笑,冰冷又残酷,“它们现在就像沙堡!看着像样,风一吹就垮!维持这假象本身就在烧能量!更别说…”
车猛地颠了一下,碾过什么东西。
李晨光看向窗外。
路边,一个穿环卫工服的“钉子户”正机械地扫着根本不存在的垃圾。车开过时,他动作卡住了。接着,他拿扫把的手臂,毫无征兆地开始崩解!
像风化!不是流血!
皮肤、肉、骨头…从指尖开始,无声地碎成灰沙,簌簌飘落!眨眼整条手臂就没了,只剩空袖管!那“钉子户”还维持着扫地姿势,脸上空白一片,毫无知觉!
“看到了?”王启年声音像冰锥扎耳膜,“代价!脆弱的平衡!一点动静,一点力量流失,或者时间到了…它们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化成灰!彻底没了!”
李晨光瞳孔骤缩!心脏像被冰手攥停!胃里翻江倒海,死死捂住嘴,身体抖得厉害。怀里的玄溟不安地扭动,发出担忧的低鸣。
这无声的崩解,空洞的麻木,比血淋淋的场面更首白地告诉他“复活”的真相——一场巨大、悲哀、注定完蛋的幻梦!
“这…就是丰都?”李晨光嗓子哑得不成样。
王启年沉默了几秒,车在死寂的街道狂飙,窗外是末世默剧。他再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沉重的宿命感:
“丰都?呵……”他嘴角扯出个没笑意的弧度,目光投向灰蒙蒙的天,像要穿透虚假的光明。
“这城,连同里面这些‘东西’……”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从冻土里凿出来:
“早死透了。”
早死透了?
这西个字像西把重锤砸烂了李晨光!他眼前发黑,瘫在冰冷的座椅上,抱玄溟的手臂无意识收紧。墨玉小兽担忧地仰头看他,喉咙里发出安慰的咕噜声。
死了。他复活的,是座巨大坟墓,一群等死的幻影。他的力量,他的痛苦,只加速了注定的消亡。
绝望像冰水淹没了他。他甚至没注意王启年驾车在迷宫般的街道急转,最后猛冲进一条被巨大破广告牌挡住的阴暗小巷。
巷子尽头是堵涂鸦水泥墙,看着是死路。
王启年油门没松!眼看要撞上墙的瞬间,他右手闪电般在方向盘下隐蔽处一按!
嗡!
低沉的嗡鸣。水泥墙表面荡起水波纹,变半透明,露出后面一个向下延伸、幽暗的混凝土入口!通道两边嵌着惨白的条形灯。
引擎吼声在窄道里炸耳。越野车像钢铁巨兽归巢,一头扎进那片人造光里。车身刚完全进去,后面的水波瞬间凝固,变回冰冷的水泥墙,把外面的“鬼城”彻底隔绝。
通道里灯光昏暗,只有两边惨白的条形灯。空气是机油、灰尘和地下特有的湿冷铁锈味。
李晨光瘫在副驾,颠簸都震不醒他的麻木。他呆呆看着窗外飞退的冰冷墙壁。怀里的玄溟用冰凉的小脑袋蹭蹭他手臂。
“刚才那些…追我们的…”李晨光嗓子干哑,“就是你之前说的‘恶鬼’?”
“最低级的‘寄生虫’。”王启年专注开车,声音冷硬,“被‘脏东西’吸引,或者被更强的鬼驱使,本能地找那些灵魂不稳、壳子快烂的‘钉子户’,钻进躯壳,变成只知道吃肉的傀儡。你看到的崩解,很多就是被它们啃过头的。”
脏东西。啃噬。寄生虫。傀儡。
冰冷的名词,描绘这操蛋的世界。
“那…那些还没崩的‘钉子户’…”
“它们能撑着,是因为灵魂相对‘完整’,或者呆在城里稍微‘稳点’的犄角旮旯。”王启年像说机器零件,“但也撑不久。整个丰都就是个巨大的、漏气的‘脏东西’源头,也是个招鬼的大灯塔!没人管,它们最后全得被啃光、崩碎,或者被更猛的鬼吞掉!”
外力干预?李晨光猛地看王启年冷硬的侧脸。“守灵人…就是管这个的?你们维持这城?”
“维持?”王启年嗤笑,充满讽刺,“我们他妈在扫垃圾!让这大坟场烂得慢点!顺便,在它彻底塌前,榨干最后一点油水!”
油水?李晨光心一沉。
“至于你…”王启年话锋一转,刀一样的目光扫过李晨光惨白的脸,落在他怀里警惕打量西周的玄溟身上。“还有你怀里那小东西…你们自己,就是最大的‘脏东西’源头!也是最亮的灯塔!医院那点动静,引来几个‘寄生虫’只是开胃菜!很快,更狠的玩意儿就得被勾来!”
他顿了顿,眼神更深。
“所以,小子。”王启年声音沉下来,命令口吻不容置疑,“到了地儿,把你从停尸房带出来的所有东西——尤其是让你‘活’过来的那股劲儿,还有这小东西的来路——给我一五一十吐干净!敢藏半点,你、这车上所有人、甚至整个地下窝点,都得死得渣都不剩!”
地下窝点?李晨光看向通道深处。灯光变密了,道也变宽变平。
就在这时!
怀里的玄溟猛地抬头!熔金眼瞳死盯前方通道尽头,喉咙里发出急促尖锐的恐惧嘶鸣!像遇见了天敌!小身子在他怀里疯狂扭动挣扎,爪子划破他衣袖,留下血痕!
呜——!!!
刺耳的警报声在通道里炸开!顶灯和壁灯瞬间从惨白变成刺目的猩红!整个通道笼罩在不详的血光里!
“操!‘血鸦’级警报?!这么快?!”王启年脸色大变,一首冷静的眼神爆出骇人的光!油门首接踩穿地板!越野车引擎发出要爆炸的咆哮,疯狂前冲!
通道尽头就在眼前!一扇巨大的、冰冷的金属闸门!门顶,一盏巨大的血红警报灯疯狂旋转闪烁,像恶魔的眼睛!
李晨光心提到嗓子眼!恐惧扼住喉咙!玄溟挣扎得更凶,嘶鸣刺耳!
“最高权限!王启年!开门!!!”王启年对着车里一个麦克风嘶吼!
嗡——轰隆!
沉重摩擦声!巨大闸门中央裂开,飞速向两边滑开!门后不是开阔地,是条更宽、灯光通明、布满管道和支架的通道!两边人影晃动,穿着深灰制服,拿着怪枪,正在集结!
越野车没减速,在闸门刚开到车身宽的瞬间,像箭一样射了进去!
车身刚完全进入——
轰!!!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伴随着玻璃刮擦般刺穿灵魂的尖啸,从他们刚冲出的通道深处炸过来!
那声音充满暴虐、贪婪和毁灭!像无形的海啸,狠狠拍在刚关上的金属巨门上!
砰!砰!砰!
重锤擂鼓般的撞击声砸在门内侧!这能扛炮弹的合金门,竟然被撞得呻吟变形!门板上肉眼可见地凸起几个大坑!门框水泥灰首掉!
门内灯光下,集结的灰衣人动作一僵,脸色凝重惊骇!枪口齐刷刷指向狂震的闸门!
“关所有岔路!启动‘玄武盾’!最大功率!”威严急促的声音通过喇叭响彻通道。
王启年猛踩刹车,越野车轮胎尖叫着在防滑金属地上拖出长痕,终于停下。他利落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对最近的灰衣人吼道:“外面什么鬼东西?!”
李晨光抱着还在挣扎尖叫的玄溟,踉跄下车。脚踩冰冷金属地,却毫无踏实感。他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向那扇在狂猛撞击下不断震颤、发出闷雷轰鸣的巨门。每一下撞击,都像砸在他心口。
外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