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橙子，把草稿纸拿过来。"我捏着自动铅笔，盯着数学练习册上的应用题，"这道题你再看看——一个水池，进水管一小时能放满，出水管一小时能放空，同时打开两个管子，多久能装满？"
小橙子正趴在茶几上用乐高搭城堡，闻言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刚才偷吃饼干蹭的糖渣："妈，这题有问题！"
我把铅笔往他脑门上一敲："怎么有问题？这是经典的牛吃草问题变种，数学题就得这么练逻辑。"
"逻辑个啥呀！"小橙子把乐高城堡往旁边一推，搬了个小马扎凑过来，手指戳着练习册上的插图，"您说谁家会同时开进水管和出水管？这不是纯纯浪费水吗？"他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像两颗黑葡萄，"要我说，应该先把出水管关了，只开进水管，一个小时不就满了？"
我扶了扶眼镜，强压着笑："这是数学题，不是生活常识题。题目假设两个管子同时开，问多久能装满，你得用相对速度算。进水速度是1池/小时，出水速度是-1池/小时，所以净速度是0......"
"净速度是0？"小橙子突然拍着大腿笑出声，"那不就是永远装不满？"他掰着手指头算，"进水管一小时进10桶水，出水管一小时出10桶水，那水池里的水就跟荡秋千似的，进10桶出10桶，进10桶出10桶......"他学着秋千摇晃的样子晃身子，"最后水池里的水跟没动一样，白忙活！"
我被他逗得差点把草稿纸揉成团："你这孩子，怎么总把数学题往生活里套？题目是抽象的，要训练你的逻辑思维！"
"可生活里才没有这么傻的事儿！"小橙子从沙发缝里摸出个布娃娃，是用我的旧围巾织的，"就像上周您洗床单，洗衣机进水口和排水口同时开，结果水漫出来把地板泡了——您当时还说'这破洗衣机是不是坏了'，合着您也觉得同时开俩管子有问题！"
我突然想起来，上周确实因为洗衣机同时进出水，导致卫生间成了小池塘。小橙子举着布娃娃晃："您看，娃娃都觉得这题不合理！"布娃娃的塑料眼睛在灯光下反光，活像在翻白眼。
"好好好，"我揉了揉他的乱蓬蓬的头发，"那你说说，要是必须同时开两个管子，得多久能装满？"
小橙子立刻来了精神，抓起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两个管子，一个标"进"，一个标"出"。他用橡皮擦了又写，写了又擦，突然眼睛一亮："妈！要是进水管比出水管粗呢？比如进水管一小时进2池，出水管一小时出1池，那净速度就是1池/小时，一小时就能装满！"
"对呀！"我故意拖长声音，"所以题目里没说管子粗细，就是要你假设进水和出水速度相同，这时候净速度为零，永远装不满。"
小橙子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把草稿纸一推："那这题出得不好！应该让进水管比出水管快，或者告诉我们管子的粗细，不然小朋友会以为数学题不靠谱！"他从书包里掏出彩笔，在练习册上给水池画了朵小花，"妈，要不咱们改个题？比如'水池有个爱心形状的进水管，和一个星星形状的出水管'，这样多有意思！"
我看着他画的小花，突然觉得这道题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小橙子的铅笔尖在纸上沙沙响，他又补了句："不过要是真有这样的水池，我肯定先关出水管——毕竟水费贵得很，咱家可不能浪费！"
"知道啦知道啦，"我笑着把练习册收进书包，"下次遇到这种题，先想想生活里的实际情况，再套公式。不过......"我摸了摸他的头，"你这股子较真的劲儿，倒像个小数学家。"
小橙子咧嘴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龈："那等我当数学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这道题改了！"他举起彩笔，在练习册最后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建议出题老师先去看看我家洗衣机。"
窗外的晚霞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我收拾好书包，突然听见他在客厅喊："妈！我刚才算错了！要是进水管是1.5倍粗，那时间应该是......"他的声音混着乐高零件的碰撞声，像首跑调的儿歌。
我站在厨房门口笑出了声。或许这道题的真正答案，从来都不在练习册里——而是在孩子歪着脑袋思考的模样里，在他画的小花和写的"建议"里，在他对生活里每一件小事的认真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