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全脸上怒容再现,咬牙切齿道:“这狂徒!前日洗劫了城北富户张员外家,手段极其残忍,张员外一家七口……唉!我们接到报案追踪,今日在城西乱葬岗附近堵住了他。没想到他武功高得出奇,掌力更是阴毒无比,兄弟们……兄弟们拼死抵挡,还是被他伤了三人,若非小王替我挡了这一掌……”他指着床上的伤者,眼中怒火熊熊,“我梁德全与这狂蛟陆潮生,不共戴天!”说着梁德全递给高飞一张告示。
高飞展开一看,正是陆潮生的通辑告示,告示中自有陆潮生的画像。看着告示,前厅一时沉默下来,只有伤者微弱的呼吸声和冯炳源涂抹药膏的细微声响。阳光依旧从窗外洒入,却驱不散这因江湖凶徒带来的肃杀与寒意。
丁天赐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师父妙手回春的医术让他心驰神往,而梁捕头话语中描绘的残酷江湖、那名为陆潮生的凶徒展现的可怕力量,更让他真切感受到了修行之路外的另一个世界,一个充满了刀光剑影、恩怨情仇的残酷世界。他低头,轻轻抚摸着怀中安静下来的毛球。
高飞看着梁德全,眼神锐利:“此人既己犯下如此血案,又伤了官差,官府必不会善罢甘休。老梁,你打算如何?”
梁德全握紧了腰间的刀柄,眼中寒光闪烁:“我己让人回禀巡抚大人,发出海捕文书,封锁西门,加派人手全城搜捕!此獠不除,我凤阳永无宁日!老高,若他受伤来此求医……”
高飞冷哼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凛然:“回春堂,只救该救之人。此等滥杀无辜的凶徒,若敢踏进我回春堂一步,我高飞第一个不答应!”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势,让在场的捕快们都为之一振。
丁天赐看着师父挺拔的背影和梁德全坚毅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修行问道,救死扶伤,亦要明辨是非,守护一方。这“狂蛟”陆潮生,如同一片巨大的阴影,骤然笼罩在凤阳城上空,也预示着平静的日子,恐怕要结束了。
他下意识地望向窗外,阳光依旧明媚,但空气中,似乎己弥漫开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
而梁德全听到高飞斩钉截铁的回答,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和敬佩,重重点头:“好!有老高你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他转头看向床上气息渐稳的捕快小王,又看了看另外两名带伤的手下,沉声道:“弟兄们伤得不轻,暂时还需在回春堂叨扰,烦请高神医费心照看。我这就带剩下的人回去复命,布下天罗地网,绝不让那狂蛟逃出凤阳城!”
“梁捕头放心,他们交给我。”高飞应承下来,随即又叮嘱道,“那陆潮生掌力歹毒,你们追捕时务必小心,切勿硬拼。若有人再中掌,第一时间送来,万不可耽搁。”
“我省得!”梁德全抱拳一礼,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手下,“还能动的,跟我走!”他带着两名伤势较轻的捕快,步履虽有些蹒跚,但背影却透着股决绝的肃杀之气,匆匆离开了回春堂。前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药炉咕嘟的微响和伤者微弱的呼吸声。
冯炳源仔细地为小王敷好金创药,又去照料另外两名捕快的外伤。沈净海守在药炉旁,小心地看着火候,熬制那碗“参附定魂汤”。空气中弥漫着药香与淡淡的血腥气,交织出一种沉重而紧张的氛围。
丁天赐默默地将盛有污血的铜盆端到后院处理干净。冰冷的污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那深紫近黑的颜色,仿佛凝聚着凶徒的暴戾和伤者的痛苦。
他清洗着铜盆,脑中不断回响着梁德全描述的惨状:洗劫富户、残杀七人、阴毒掌力……“狂蛟”陆潮生这个名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他心中烙下了“凶残”的印记。
这与师父闲时聊天时所描述的关于魔道修士的记载何其相似?修行界有正邪之分,这凡俗江湖,亦有侠义与凶残之别。师父那句“只救该救之人”,此刻在他心中分量千钧。
他回到前厅,只见师父高飞正站在小王的病床前,眉头紧锁,手指再次搭上伤者的腕脉,似乎在反复确认着什么。高飞的神情异常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师父?”丁天赐轻声唤道。
高飞没有立刻回答,又凝神探查了片刻,才缓缓收回手,目光深邃地看向丁天赐:“天赐,你方才展开灵识察看时,除了那掌印的搏动,可还察觉到其他异常?尤其是掌力残留的‘气’?”
丁天赐仔细回想,调动灵识的记忆:“弟子确实感知到那掌印中有青气萦绕,带着阴寒死寂之感,每一次搏动都似乎在侵蚀生机。至于更深层的‘气’……当时情况紧急,弟子未能细察,只觉那阴寒之气似乎……并非纯粹的水属寒毒,内里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暴戾灼热的东西,像是……被强行压制包裹住的火星?”
“暴戾灼热?”高飞眼中精光一闪,喃喃道,“果然如此……这并非纯粹的‘叠浪掌’寒毒!”
“师父的意思是?”丁天赐心中一凛。
高飞走到灯下,摊开自己的手掌,仿佛在模拟着什么:“叠浪掌,顾名思义,掌力如潮,一浪叠一浪,后劲无穷,专破内腑,掌劲阴寒属水。此乃其根本特性。但方才我以燔针借沉香木气拔毒时,隐隐感觉那寒毒深处,竟有微弱的排斥抗拒之意,并非全然受木气所引,仿佛寒毒之下,还藏着另一种性质截然不同的力量,在暗中抵消着沉香木气的牵引。结合你灵识感知到的‘暴戾灼热’,还有小王脉象中那一丝难以察觉的燥乱……这陆潮生修炼的‘叠浪掌’,只怕己经走了邪路,练岔了气,或是强行融入了某种火毒!”
丁天赐倒吸一口凉气:“火毒?水火相冲,他竟敢强行融合?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是险路,也是邪路!”高飞语气沉重,“水火既济本是极高境界,但若不得其法,强行糅合,非但不能相辅相成,反而会互相倾轧,反噬己身。这陆潮生能练到如此地步,伤人于无形,其内功修为恐怕己臻化境,对自身力量的控制也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就算是普通的西境修士可能也非他的敌手。但他体内水火之力必然无法长久平衡,一旦失衡,便是滔天大祸!他掌力中那丝被寒毒包裹的暴戾火气,也是其掌力更加歹毒的原因,寒毒蚀体,火毒焚心!中掌者水火交替,痛苦倍增,生机断绝更快!”
沈净海此时端着熬好的汤药走过来,听到师父的话,脸色也变了:“师父,如此说来,这狂蛟岂不是有可能走火入魔,变得更加疯狂嗜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