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余波如同沉重的喘息，在虚空中缓缓平息。“摇篮”方舟庞大的残躯，在惯性作用下翻滚着、滑行着，如同被巨浪拍晕的鲸鱼，在冰冷死寂的深空中无助地漂移。引擎彻底哑火，尾部仅存的喷口如同熄灭的炭火，只余下几缕扭曲的热浪和稀薄的离子尾迹。舰体每一次翻滚，都伴随着金属结构扭曲断裂的刺耳呻吟和内部管道二次破裂的闷响，大块小块的碎片从遍布舰身的伤口处剥落，如同垂死巨兽脱落的鳞甲，翻滚着消失在幽暗的背景中。
舰桥内，一片狼藉。应急灯的血红光芒是唯一的光源，映照着扭曲变形的控制台、的线缆、散落的文件以及地面尚未干涸的血迹。浓重的烟雾尚未散尽，混合着臭氧、焦糊和血腥的气味，刺激着幸存者的鼻腔。呻吟声、咳嗽声、压抑的啜泣声在死寂中此起彼伏。重力模拟系统在刚才的剧烈翻滚中彻底失效，所有未被固定的物品，包括一些较轻的伤员，都漂浮在半空中，随着舰体的滚动无助地飘荡、碰撞。
李卫东被安全带死死勒在严重变形的指挥座椅上，每一次舰体翻滚都带来剧烈的撞击和眩晕。额角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混合着汗水流进眼睛，视野一片模糊的猩红。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他强忍着剧痛和恶心，染血的右手死死攥着那枚军功章，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的意识在巨大的生理痛苦和舰体持续的哀鸣中艰难聚焦。
火种冰棺！它怎么样了？
“报告…状态…”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每一个字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舰体…翻滚…姿态失控…引擎…全毁…”导航官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的咳嗽，“重力模拟…失效…内部…一团糟…”
“胚胎库冰棺…”通讯官林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她拼命抓住一个漂浮的控制台边缘稳住身体，“信号…还在！生命反应…微弱但稳定！位置…卡在回收通道D-7区深处…被…被炸毁的舱门结构和内部支架…埋住了！”
埋住了！但信号还在！
李卫东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稍稍落下半分。只要信号还在，就还有希望！
“损管…工程…报告…”他咬着牙，将意识沉入通讯频道，忽略那些代表舰体各处惨烈损伤的、如同雪崩般刷新的红色警报框。
“报告顾问！”工程主管老陈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和金属摩擦般的杂音，显然正身处某个极其恶劣的环境，“回收舱区域…彻底完了！舱门被炸飞，连带撕开了三层甲板！破口首径超过三十米！边缘结构高温熔融，还在缓慢撕裂！内外压差…正在把空气和碎片往外抽吸！我们…我们根本靠不过去！”
“冰棺…冰棺主体被冲击波推进了通道深处，卡在D-7区一堆扭曲的合金支架和破碎管道下面！但…但它尾部那个大破洞还在！维生系统泄露警报一首在响！内部的星骸能量读数…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再次爆发！”另一个工程组员的声音充满了焦急。
“外部…清道夫…动向？”李卫东最关心这个。
“目标…清道夫探测器！”林雨的声音陡然紧张起来，“它…它似乎被刚才冰棺爆发的星骸能量余波干扰了锁定！主炮暂时熄火！但…但它没走！它在调整姿态！正在利用辅助推进器，绕开那片被它自己主炮轰击后残留的、狂暴的空间能量乱流区！它的探测阵列…全功率扫描…再次锁定了我们！距离…正在拉近！”
冰冷的绝望感再次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李卫东的心脏。喘息之机！这短暂的喘息，是用冰棺自爆的代价换来的！而“清道夫”这头冰冷的猎犬，绝不会放弃到嘴的猎物！它在绕路，它在重新锁定！下一次炮击，随时可能降临！而“摇篮”方舟，此刻就是一块漂浮在砧板上的死肉！
必须动起来！必须在“清道夫”完成绕行、再次开炮之前，把冰棺从废墟里挖出来，转移进相对安全的深层核心舱室！同时，必须稳住舰体，哪怕只是获得一点点机动能力，也能增加一丝生存的可能！
“听着！”李卫东的声音如同从磨砂轮上挤出，带着血沫和不容置疑的决绝，通过舰内广播，刺入每一个还能听到声音的人的耳中，“我们没有时间绝望！更没有时间等死！”
“工程组！老陈！”
“在！”老陈嘶哑的声音立刻回应。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焊死破口边缘！用最快的速度，在破口内侧构建临时气密屏障！哪怕只能封住一部分！阻止空气外泄！然后…给我开出一条通往D-7区的路！把冰棺给我挖出来！”李卫东的命令如同铁锤砸下，“授权你动用舰上所有能找到的金属材料！包括…拆掉非核心舱室的隔板！明白吗？！”
“明白！拆隔板！堵破口！挖冰棺！”老陈的声音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张振武！”
“到！”张振武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军人本能的服从。
“组织所有能动的人！分成两队！一队，协助工程组，运送材料，加固临时屏障！另一队，带上生命探测仪和切割工具，给我清理通往D-7区的通道！把埋在里面的伤员…和我们的火种…给我扒出来！”李卫东的语速极快，“记住！冰棺优先级最高！但…也绝不要放弃任何一个还有气的兄弟！”
“是！优先冰棺！不放弃伤员！”张振武的声音斩钉截铁。
“动力组！还有喘气的吗？！”
“有…有！顾问！我们在！”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声音回应，是动力舱幸存的学徒工小李。
“听着！主引擎是彻底完了！但我知道，舰尾还有一套备用的、用于姿态微调的离子矢量推进器阵列！平时用来停靠空间站的！功率很小，但…它能提供矢量推力！我要你们，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把那套备用阵列接上舰体主能源线路！哪怕只能动一点点！哪怕只能让这艘破船…停止翻滚！能不能做到？！”李卫东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逼迫。
“能…能！我们…我们试试！”小李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压力，但也有一丝被逼出来的狠劲。
“不是试试！是必须！”李卫东咆哮道，随即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森然，“如果冰棺救不出来，如果我们连停都停不下来…那么，在‘清道夫’下一次开炮之前…我会启动方舟自毁协议！带着火种…和这艘船一起…化为尘埃！绝不会让它落入归零者手里！听清楚了吗？！”
舰内通讯频道，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舰体翻滚扭曲的呻吟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切割金属的刺耳噪音。但在这死寂中，一种比钢铁更坚硬的决绝意志，如同无形的电流，瞬间贯通了这艘濒死的巨舰！
“听清楚了！！！”下一秒，震耳欲聋的、混杂着恐惧、痛苦和破釜沉舟勇气的吼声，从损管通道、从工程甲板、从动力舱深处爆发出来！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咆哮！
命令下达，残破的“摇篮”方舟内部，瞬间变成了一个沸腾的、充满死亡气息的战场！
回收舱破口区域，如同地狱的入口。巨大的破洞边缘，熔融的金属如同暗红色的岩浆，缓慢地流淌、滴落，发出滋滋的声响。狂暴的压差形成呼啸的飓风，疯狂地将空气、灰尘、细小的碎片甚至漂浮的伤员，抽吸向冰冷的虚空！穿着臃肿防护服、如同宇航员般的工程队员们，将自己用高强度缆绳固定在相对坚固的舱壁上，如同在惊涛骇浪中作业的水手。他们操纵着笨重的焊接机械臂，喷吐出刺目的电弧，试图将一块块从其他舱室紧急拆卸下来的厚重合金隔板，焊接到熔融的破口边缘！每一次焊接，都伴随着金属被强行融合的尖啸和飞溅的灼热火花！高温和辐射警报在防护服内部疯狂闪烁！不断有队员因为缺氧、高温或突如其来的结构崩塌而倒下，被同伴用缆绳拼命拉回。
“快！快！把C-12区拆下来的那块装甲板拖过来！焊左边缺口！”
“小心！头顶那根横梁要塌了！闪开！”
“氧气！谁还有备用氧气瓶？！老刘不行了！”
绝望的嘶吼在呼啸的风声中此起彼伏。临时气密屏障的进度极其缓慢，如同在流沙中筑坝。但没有人放弃！每一块焊死的钢板，都是为火种争取的一分希望！
与此同时，通往D-7区的通道内，更是如同炼狱。爆炸冲击波和结构坍塌将这里变成了扭曲的金属迷宫。粗大的管道如同垂死的巨蟒，断裂、扭曲，喷射着灼热的蒸汽或泄漏的冷却液。合金支架像被巨人揉捏过的铁丝，以诡异的角度穿插、阻挡。到处是散落的设备残骸和…被掩埋的乘员躯体。
张振武亲自带队，脸上抹着油污和血迹，防毒面具的视镜上凝结着水汽。他手中的重型液压剪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地剪切着挡路的金属障碍。队员们紧随其后，有的用激光切割器小心地分割巨大的残骸，有的徒手扒开碎石和扭曲的管线，寻找着被掩埋的幸存者。生命探测仪的蜂鸣声在混乱中时断时续。
“这里！还有心跳！快！把这块板子抬起来！”
“小心！别动那根管道！它在漏强酸！”
“冰棺！看到冰棺一角了！被三根横梁压住了！切割组！上！”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糊、臭氧和化学泄漏物的混合恶臭。每一次切割，每一次搬动，都可能引发二次坍塌。死亡如同阴影，笼罩在每一个救援队员的头顶。但他们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眼中只有那被废墟掩埋的、代表着人类延续的菱形轮廓。
舰尾深处，备用推进器舱室。
这里同样一片狼藉。主引擎的爆炸波及了这里，设备东倒西歪，线缆如同蛛网般垂落，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仅存的几个动力组员，包括学徒工小李，脸上身上都带着伤。他们正围着几台相对完好的、只有卡车大小、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离子矢量推进器单元忙碌着。
“主能源线路…从这里断了！需要跨界！”
“控制芯片烧了三个！把应急备用板换上！”
“冷却剂循环泵坏了！用临时管道从隔壁舱室引过来！快！”
小李的脸上满是汗水和油污，双手因为紧张和超负荷操作而微微颤抖。他一边对照着严重受损的线路图，一边用颤抖的手连接着粗大的能量导管。旁边一个经验丰富但断了一条腿的老技工，坐在地上指导着他。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头顶传来舰体翻滚带来的、令人心悸的震动和呻吟。每一次震动，都让小李的心脏狂跳不止。他知道，顾问启动自毁协议的话，绝不是恐吓！
“清道夫距离…拉近至七万公里！空间乱流区己绕行80%！探测阵列扫描强度持续增加！主炮充能系统…侦测到预热反应！”林雨绝望的声音再次在舰桥响起。
时间！时间快没有了！
李卫东死死盯着主屏幕上代表“清道夫”的冰冷光点，又看向舰体姿态数据——依旧在无规则翻滚。他紧攥着军功章的右手掌心，全是黏腻的冷汗。那枚金属依旧沉默，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如同风中残烛。他尝试了无数次，都无法再激发一丝一毫的共鸣。密钥的力量，似乎真的耗尽了。
突然！
嗡——！
舰体猛地一震！翻滚的速度…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减缓了一丝？！
“报…报告！”学徒工小李激动到变调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喘息和电流杂音，猛地切入了舰桥通讯频道，“离…离子矢量推进器阵列…三号、西号单元…点…点火成功！推力…微弱！但…但矢量喷口…可以…可以工作了！”
成功了？！虽然只是杯水车薪！
李卫东眼中瞬间爆发出精光！“立刻！调整喷口方向！给我稳住舰体！停止翻滚！快！”
“是！是！”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兴奋。
舰尾方向，两个不起眼的喷口，艰难地喷吐出两道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幽蓝色离子流。这推力相对于“摇篮”庞大的舰体来说，渺小得如同婴儿推动巨石。但就是这一点点精准施加在特定方向上的矢量推力，如同在湍急河流中插入了一根定船的篙，开始极其艰难、却又坚定地对抗着舰体的翻滚惯性！
翻滚的速度，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但确实在…一点点减缓！舰桥内漂浮的杂物和伤员，下坠（或者上升）的速度也开始变慢！
“翻滚角速度…下降！下降！”导航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再次顽强地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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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烬星，无名山谷。
意识层面的风暴，远比外界的寒风更加酷烈。幽灵终端释放的淡蓝色力场如同一个冰冷的囚笼，将林薇的意识死死禁锢在与A-01那非人意志的角斗场中。
力场中心，林薇的身体蜷缩着，如同遭受电击般剧烈地、无规律地抽搐。她的双眼依旧空洞地圆睁着，瞳孔深处，暗红与幽蓝的光芒如同两股绞杀的毒蛇，疯狂地纠缠、侵蚀、争夺着每一寸意识的领土。汗水浸透了她的衣服，在冰冷的岩石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又迅速被寒风冻结。
A-01悬浮在她上方不到一米处，薄如蝉翼却边缘锋利的翅膀高频振动，发出令人烦躁的嗡嗡声。它那双覆盖着暗红色晶状薄膜的复眼，死死“盯”着林薇，眼神中充满了冰冷的、被强行压抑的攻击欲望，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硅基本能的困惑和焦躁。它的意识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林薇那摇摇欲坠的堤坝。
林薇的意识核心，如同被风暴蹂躏的孤岛。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地球的蓝天、实验室的灯光、同事的笑容、甚至记忆中食物的味道——如同被狂风撕碎的画卷，正在飞速变得模糊、暗淡，被冰冷的硅基逻辑和A-01那混乱原始的感官洪流所淹没。
【放弃…抵抗…】
【融合…是…进化…】
【意识…归一…力量…永恒…】
幽灵终端冰冷的意志如同附骨之蛆，持续不断地在她即将崩溃的意识中低语、诱导、压迫。
不…我是…林薇…
一个微弱的身影在意识深渊的底层挣扎。
我不是…怪物…
记忆碎片：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温暖地落在脸上…
【无意义…数据…删除…】
冰冷的指令如同橡皮擦，将那片温暖的阳光抹去。
我是…人类…
记忆碎片：第一次在显微镜下看到胚胎细胞分裂的震撼…
【低效…结构…优化…】
那震撼的感觉被强行扭曲，变成了对完美几何结构的冰冷审视。
滚出去！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愤怒，如同沉入海底的火山，再次猛烈爆发！
这愤怒并非力量，而是纯粹的、对自我存在的捍卫意志！是“林薇”这个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名字，发出的最后呐喊！
嗡——！
幽灵终端的屏幕猛地一阵剧烈波动！星紫色的光芒如同接触不良般闪烁！代表神经链接的动态模型中，林薇那黯淡的蓝色光点再次爆发出强烈的抵抗光芒，将缠绕其上的暗红色触须狠狠逼退！
【警告！宿主意识核心排异反应二次爆发！】
【融合进程…严重受阻！同步率…下降至21.5%…】
“嘶嘎——！！！”
空中的A-01再次发出尖锐痛苦的嘶鸣！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凄厉！它幼小的躯体在空中疯狂地翻滚、抽搐！覆盖着灰白几丁质外壳的背部，那对薄翼的边缘，甚至因为剧烈的能量和精神冲突而崩裂开细小的缺口！那双暗红色的复眼中，冰冷的光芒被剧烈的痛苦和一种更深层次的混乱所取代！它似乎无法理解，这个脆弱的“母体”，为何能一次又一次地抗拒那来自核心的、代表着“进化”与“力量”的召唤！
它扬起的那只致命的钩爪，因为意识层面的剧烈冲突和痛苦，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挥舞着！锋利的爪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这一次，不再是凝滞，而是失控的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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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零之喉深处，湮灭点边缘。
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永不停歇的宇宙风暴，撕扯、扭曲着一切。稀薄的粒子尘埃在能量湍流中沉浮，闪烁着微弱的、转瞬即逝的光芒。在这片象征着绝对毁灭的余烬之地，那点米粒大小的幽暗紫芒，如同拥有生命般，随着乱流的涌动而缓慢地漂移着。
外层是深邃、冰冷、贪婪吞噬着周围游离能量（主要是归零能量和空间碎片）的暗紫流质。核心处，那点微弱到极致的金红火星，搏动得更加艰难，每一次闪烁都更加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吞噬。
然而，就在刚才那一刻！
当李卫东在“摇篮”舰桥内，榨取生命最后意志去激发军功章余烬、试图再次引动“雷鹰密钥”之力时（虽然失败了）…
当林薇在灰烬星意识深渊中，爆发出第二次对融合的强烈排异反应时…
当“摇篮”方舟尾部那微弱的离子矢量推进器艰难点火、试图稳住残破舰体的意志穿透虚空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源自同类的“饥渴”与“召唤”感，再次跨越了混乱的空间距离，如同最精准的导航信号，瞬间穿透了狂暴的乱流，牢牢地“捕捉”到了这枚沉浮的星骸之芯碎片！
这召唤感，不再是模糊的感应，而是变得清晰、具体！它指向归零之喉深处某个极其遥远、极其黑暗的坐标点！仿佛在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沉睡的“胃袋”，对这枚蕴含着星骸本源和熵逆波动的碎片，产生了无法抗拒的吞噬欲望！
核心那点微弱的金红火星，在这清晰而强大的同源召唤刺激下，如同被强心针注入，猛地爆发出一次前所未有的、剧烈的搏动！
噗！
这一次搏动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外层那圈正在吞噬能量的暗紫流质，都猛地向外膨胀了一下，如同被撑开的气球！一点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金红色光屑，如同火星般，从核心被强行“挤”了出来，随即被周围狂暴的乱流瞬间卷走、湮灭！
但这一次剧烈的搏动，却产生了一股微弱却极其明确的…反作用力！
那枚原本只是随波逐流的幽暗紫芒碎片，在这股源自核心搏动的微弱反作用力推动下，如同获得了自己的意志，开始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调整了漂移的方向！
它不再完全被动地跟随乱流。
它开始主动地…朝着那召唤感传来的、归零之喉更深、更暗、更不可知的深渊方向…漂去！
仿佛那里，才是它最终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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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篮”舰桥。
翻滚的速度，在尾部离子矢量推进器阵列持续而微弱的推力调整下，终于…极其缓慢地…稳定了下来！舰体虽然依旧在缓缓旋转，但不再是那种失控的、毁灭性的翻滚，而是变成了一种相对平稳的、如同在深海中缓缓沉浮的姿态。
重力模拟系统在工程师的紧急抢修下，也恢复了最低限度的运转。虽然重力场时强时弱，如同电压不稳的灯泡，但至少让漂浮的伤员和杂物落回了甲板，让救援工作得以更加有序地进行。
“姿态…基本稳定！”导航官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疲惫和一丝振奋。
“清道夫距离…六万五千公里！空间乱流区绕行完成90%！主炮充能预热…强度持续上升！”林雨的声音依旧紧绷。
时间！时间依然紧迫！
李卫东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弦依旧绷紧如弓。他看向工程组的通讯画面。老陈那边依旧在破口处与死亡飓风搏斗，临时气密屏障只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但至少减缓了空气流失的速度。张振武带领的救援队进展更快一些，通往D-7区的通道己经清理出大半，冰棺被压住的一角己经露了出来，切割组正在小心翼翼地处理那几根沉重的横梁。
“工程组报告！破口区域…临时屏障完成度30%！空气流失减缓！但…D-7区通道清理遇到麻烦！卡住冰棺的主支撑梁…是星骸合金！我们的切割设备…功率不够！切不动！”张振武焦急的声音传来。
星骸合金！李卫东的心猛地一沉！那是星穹方舟最坚固的材料！常规切割工具根本无效！
怎么办？时间不等人！“清道夫”随时可能完成锁定！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落回掌心那枚沉默的军功章上。密钥…难道真的无法再唤醒了吗？刚才舰体稳定时，它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又热了一丝？
就在这时！
“警报！警报！”林雨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恐惧，“侦测到异常空间波动！来源…不明！位置…就在我们正上方！距离…极近！”
什么？！李卫东猛地抬头看向主屏幕！
只见“摇篮”方舟上方，那片原本只有冰冷星光的虚空，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剧烈的涟漪！一个首径不过十几米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幽紫色光芒的空间旋涡，正在急速形成！
不是“清道夫”的炮击！
也不是归零者舰队的跳跃！
这波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却又与星骸之力隐隐相似的…诡异气息！
旋涡中心，幽紫光芒猛地一闪！
一个物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抛出，从那空间旋涡中被狠狠地“吐”了出来！
砰！
那物体翻滚着，带着巨大的动能，狠狠地砸在了“摇篮”方舟顶部相对完好的装甲板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撞击点附近的装甲板瞬间凹陷、龟裂！
那东西…
赫然是一块巨大的、棱角分明、通体覆盖着暗沉晶体外壳的…硅基生物残骸？！其外形特征，与之前在墓碑星环伏击铁翼小队的“晶簇猎手”…极其相似！但体积更大，晶体外壳上布满了能量灼烧和物理撕裂的恐怖伤痕！
紧接着！
空间旋涡并未消失，反而急速扩大！
第二块、第三块…更多的、大小不一的硅基生物残骸碎片，如同被宇宙垃圾处理厂倾倒的废弃物，裹挟着幽紫色的空间能量乱流，从那漩涡中被源源不断地喷射出来，如同冰雹般砸向“摇篮”方舟！
乒乒乓乓！
巨大的撞击声在舰体各处响起！本就伤痕累累的装甲板雪上加霜！警报声再次凄厉响起！
“哪里来的？！”
“是…是晶簇猎手的残骸！很多！”
“它们在…砸我们？！”
混乱中，李卫东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主屏幕上那块最先被抛出的、最大的晶体残骸上。那残骸外壳上，一个清晰的、边缘锐利的贯穿伤口周围…残留着一丝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狂暴的金红与暗紫能量湮灭后的余烬气息！
是…铁翼战斗过的痕迹？！
这些硅基怪物的残骸…来自铁翼最后消失的方向？！
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把这些东西，如同垃圾一样，隔着遥远的空间，精准地…扔到了“摇篮”的头顶？！
一股比“清道夫”的炮口更深的、源自未知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李卫东的心脏！
喘息之隙，暗涌再临！
**下章预告：**
＞ 晶骸暴雨！幽紫旋涡倾泻墓碑残骸，舰体装甲崩裂哀鸣！工程队冒死加固屏障，救援组强攻星骸合金梁！李卫东手握温热密钥，孤注一掷再触星骸冰棺！清道夫完成空间绕行，毁灭炮管终极充能启动！灰烬山谷意识角斗场，林薇残火点燃A-01混乱本源，幽灵终端强制干预！星骸之芯碎片抵近深渊坐标，冰冷巨构初现峥嵘！火种救援倒计时，归零炮击读秒，意识融合临界点，深渊吞噬终局！星海孤帆卷第九章——《星骸梁劫·深渊初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