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半山，夜色如水。
乔伊菲的私人别墅灯火通明，却又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这里是女王的城堡，也是她的私人领地，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踏入半步。
林风站在那扇由厚重柚木和密码锁构成的、充满了现代设计感的大门前，按下了门铃。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
或许是为了求证一个可能会让自己陷入更深漩涡的答案。
或许只是单纯地想在离开之前再见她一面。
门无声地打开了。
开门的不是任何一个下人，而是乔伊菲本人。
她似乎早就料到了林风的到来。
她没有穿那天晚宴上那袭充满了攻击性的暗红色真丝长裙，也没有穿办公室里那身象征着权力的白色阿玛尼西装。
她只是穿了一身最简单的米白色羊绒居家服。
一头干练的短发也随意地披散着，脸上未施粉黛，露出了那张素净却依旧美得令人心惊的脸。
此刻的她少了几分投资女王的凌厉和霸道，多了几分属于成人的慵懒和柔和。
也多了几分让林风感到陌生的脆弱。
“进来吧。”她的声音也比往常要轻柔一些，“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别墅里没有开主灯，只有几盏散发着温暖光芒的落地灯。
音响里正流淌着一首林风从未听过的、充满了怀旧气息的德语慢歌。
“喝点什么？”乔伊菲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看起来年份不浅的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还是喝茶？”
“水就好。”林风回答。
乔伊菲为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水，然后自己也端着一杯威士忌坐到了他的对面。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在一种微妙的安静之中流淌着。
最终还是林风先开了口。
他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所有女王光环的女人，问出了那个在他心中盘旋了整整一天的问题。
“‘阎王敌’都跟你说了什么？”
乔伊菲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那琥珀色的酒液映着她那同样是琥珀色的美丽瞳孔。
“他什么都说了。”她看着林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自嘲，“他说他很欣赏你，他说他想收你做他的义子，做他那个黑暗帝国的唯一继承人。”
“他还说，”乔伊菲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只要我肯放弃你，他就可以将黑龙集团在整个欧洲的金融网络全部送给我当做谢礼。”
林风的心猛地一沉。
他没想到自己在那两个顶级玩家的牌局上，竟然是如此价值连城的一个“筹码”。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林风看着她，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可是一个足以让维多利亚资本在欧洲的势力扩张一倍的天大机会。”
“为什么？”乔伊菲笑了。
她缓缓地站起身，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被整个香港的灯火所点缀的璀璨夜空。
“因为我乔伊菲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来替我做选择。”
“更讨厌别人用我看中的东西来当做威胁我的筹码。”
“他阎王敌以为他可以掌控一切，但他算错了一点。”她的眼中闪烁着属于女王的绝对骄傲，“我乔伊菲的棋盘上，棋子该怎么走，什么时候走，甚至是什么时候该被牺牲掉……”
“都只能也必须由我自己说了算！”
“至于你……”她回过头，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深邃的眸子静静地落在了林风的身上。
“林风，你不是我的筹码。”
“你是我乔伊菲这辈子做得最成功也最冒险的一笔天使投资。”
“在一个合格的投资人将她的‘作品’培养成熟并获得最终的超额回报之前……”
“她是绝不可能允许任何不相干的人来染指的。”
乔伊菲的这番话充满了资本家式的冷酷和霸道。
但林风却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他看着她，终于问出了那个他今晚来这里的最终目的。
“那个‘阎王敌’口中你的‘故人’……”
“那个他说和我长得很像的人……”
“他到底是谁？”
乔伊菲的身体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她手中那杯威士忌也轻轻地晃了晃。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走到了书房的一面墙壁前。
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
画上是一个穿着白衬衫，坐在塞纳河畔弹着吉他的年轻亚洲男人的背影。
那背影在巴黎的落日余晖之下显得有些孤独，却又充满了一种追逐梦想的浪漫和自由。
“他叫江海。”
乔伊菲的声音变得无比的轻柔也无比的遥远，像是在讲述一个属于上个世纪的故事。
“他是我的大学学长，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真正爱过的男人。”
“那时候我还不是什么‘投资女王’，我只是一个在美国一个陌生的国度里苦苦挣扎的普通中国留学生。”
“而他，是整个学校里最耀眼也最有才华的音乐天才。”
“是他，在我最迷茫、最无助的时候，像一道光照亮了我的世界。”
“是他教我如何去面对那些充满了偏见和歧视的目光。”
“也是他用他那并不富裕的奖学金，为我买下了我人生中第一件真正的晚礼服，然后带着自卑的我走进了那个我曾经以为永远也无法融入的上流社会的派对。”
“我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乔伊菲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可是后来我变了。”
“我为了能留在华尔街，为了能往上爬，为了能成为今天这个所谓的‘女王’，我放弃了所有他最珍视的东西。”
“我变得冷酷、自私、不择手段。”
“最终他对我彻底失望了，他选择离开了我。”
“他走的那天只给我留下了一句话。”
“他说，‘伊菲，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整个世界，但你也永远地失去了那个唯一能让你在深夜里安然入睡的拥抱。’”
乔伊菲转过身看着林风。
那张向来坚不可摧的女王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属于小女人的脆弱和悲伤。
“林风，”她看着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真的很像他。”
“尤其是你们的眼睛。”
“一样的干净。”
“一样的有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