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腊月请帖
安定城的初雪刚落,盐铁司后院的白梅便悄然绽放。徐庶执笔的手在烫金帖上悬了片刻,一滴墨险些坠在"甄"字上。
"主公,给甄氏的邀帖...当真要这般写?"他轻咳一声,将帖子推向案几对面。
刘玄枯槁的手指着腰间黑玉髓雕的兔子,羊皮大氅的毛领沾着未化的雪粒:"就写——'安定新雪,盐梅初绽,请夫人观盐井奇景,品塞北雪茶'。"他顿了顿,"再加一句'黑石兔甚念故主'。"
庞统的竹杖在青砖地上轻轻一划:"听闻甄夫人上月刚拒了袁熙的邀约,若此番..."
"她必来。"刘玄截断话头,浑浊的眼珠映着炭火,竟透出几分罕见的锐利,"辽东至安定的新盐道刚通,她押着二十车雪顶参和五百匹战马——人就在百里外的驿站。"
满室俱寂。李典的茶盏停在唇边,赵云擦拭银枪的手顿了顿,连吕布都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二、盐砌琼楼
三日后的盐井旁,百名工匠正将晶莹的盐块垒成奇观。
"再高些!"典韦吼声震得盐屑簌簌掉落。壮汉们扛着凿成方砖的盐块,在雪地里垒起一座丈余高的盐亭。亭柱镂雕着梅兰纹样,亭顶悬着盐晶风铃——这是用卤水反复浇铸的秘法凝成的薄片,风过时叮咚如泉。
许褚拎着桶热卤水泼在亭阶上,顷刻冻成冰盐混合的镜面:"娘的!比打铁还费劲!"
徐庶裹着狐裘指挥:"檐角挂辽东送来的冰琉璃!对,就是甄家上回捎来的那箱!"他转身对赵云低语,"派去接应的轻骑到哪了?"
赵云银枪指向东南:"探马刚报,甄夫人的车队己过黑松林。"他忽然蹙眉,"但...袁尚带着两百骑从邺城追来了。"
"无妨。"庞统的竹杖在雪地上划了道弧线,"吕布早埋伏在鹰嘴崖。"
三、盐梅迎客
甄姬的马车碾着新雪抵达时,盐亭西周己点起百盏冰灯。灯罩是用盐卤冻成的薄壳,内嵌鱼脂烛,照得整座盐亭宛如水晶宫阙。
车帘掀起刹那,刘玄正将最后一块盐砖按在亭心案几上——那是只巴掌大的盐雕兔子,眼睛嵌着两粒朱砂。
"夫人别来无恙。"刘玄的声音比平日清朗三分,"这盐兔可比黑石兔鲜活?"
甄姬葱白的手指拂过盐兔,指尖沾了粒晶盐。她今日披着白狐裘,发间只簪一支素银步摇,却在满亭盐晶映照下,整个人如雪里淬出的玉刀。
"刘都尉好手段。"她轻笑,"连盐都能雕出灵性。"忽然瞥见亭外列队的将士,挑眉道:"这般阵仗,莫不是要扣下妾身的马队?"
刘玄摆手,盐工们立刻抬上十口樟木箱。箱开时,满庭生辉——竟是整整齐齐的盐砖,每块都阴刻着"甄"字暗纹。
"上月袁绍遣人劫了夫人三车参。"刘玄指向盐砖,"这些,是赔礼。"
甄姬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她当然知道,这些刻着甄家徽记的盐砖若流入河北,等于宣告天下甄氏与安定结盟。纤指轻叩盐砖,她忽然转题:"听闻都尉新得了匹汗血马?"
"正拴在马厩。"刘玄顺势接话,"鞍鞯都备好了,夫人可要试骑?"
西、雪夜密议
子时的盐铁司密室,炭盆烧得正旺。甄姬解了狐裘,露出内里鹅黄的襦裙,腰间却悬着柄镶七星的黑鞘短剑。
"袁绍在常山安插了七个暗桩。"她指尖蘸着茶水在案上画圈,"最要紧的是粮曹从事陈琳——他每月初三要经飞狐径送密信。"
刘玄将盐雕兔子推到她面前:"夫人要什么?"
"我要盐引。"甄姬的指甲掐进盐兔,"辽东六郡的独占盐引。"她突然压低声音,"还有...吕布借我三日。"
密室梁上传来瓦片轻响。甄姬袖中突然飞出三枚银针,穿透窗纸没入夜色。远处传来闷哼,随即是重物坠地声。
"袁尚的探子。"她抚平衣袖,"现在,都尉可信妾身的诚意了?"
五、盐雪送别
五日后清晨,甄姬的车队满载盐砖启程。吕布率三百陷阵营护送——他独眼上的刀疤比平日更显狰狞,马鞍旁挂着新铸的九环刀。
"夫人放心。"刘玄将一卷盖了盐铁司大印的绢书递入车窗,"辽东盐引,永属甄氏。"
甄姬忽然探出半张脸,红唇几乎贴上刘玄耳廓:"那个盐亭...夜里会化吗?"
"不会。"刘玄后退半步,"掺了北海卤砂,能撑到来年开春。"
车队远去时,赵云在城楼上收起银枪:"主公,吕布真能..."
"他懂分寸。"刘玄着黑石兔,"倒是你——飞狐径那边,该清扫了。"
雪又下了起来。盐亭的风铃在风中轻响,晶莹的盐兔在案上泛着冷光。更远处,五百匹辽东战马正在新修的盐道上踏出深深蹄印,每一蹄都像盖在雪地上的印章,宣告着一场无声征伐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