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办公室】
红木长桌在午后阳光里投下冷硬的影子，周敏指尖划过光滑的桌面，檀木纹理像极了北冥晨蹙眉时眉心的细纹。
主座的皮革椅背硌得他肩胛骨生疼，这把象征学生会最高权力的椅子，此刻却像审讯台上的枷锁。
他有一些后悔，当鎏金挂钟的指针第三次掠过三点时，喉结终于抵不住酸涩上下滚动 —— 那是北冥晨往常来汇报的时间，此刻办公室里却只有他和空气里悬浮的尘埃。
如果有一天要是被姐姐发现欺骗她，欺骗她怎么办？
周敏猛地攥紧桌沿，指节泛白得像冬季未融的初雪。
三个月前在社团招新处，北冥晨举着调查部的宣传单问他 “同学你想加入吗” 时，他藏在棒球帽下的眼睛差点惊掉魂魄。
她怎么会认不出高中时总跟在她身后的矮个子男生？
还是说，她只是把他当成了普通新生？
“少爷是不是应该早点和她坦白？你就是学生会会长？和她一起在这个社团里查案您知道的。她最恨别人骗她。”
助理肖骁的话像根细针，此刻还扎在周敏耳膜上。
窗外老槐树的影子晃过他校服领口，那里还留着北冥晨去年递来的创可贴痕迹 —— 篮球赛上他为抢球摔破手肘，她蹲在跑道边边贴胶布边数落 “你能不能小心点”。
那时她不知道，这个总冒失的学弟会在半年后，以学生会会长的身份坐在这张办公桌后。
“不行，如果我早一点告诉她的话，就马上会把她陷入到危险之中的，你又不是不清楚那些人是什么德行。”
周敏突然起身，皮鞋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办公柜第三层藏着上一任会长的失踪报告，泛黄的纸页间还夹着半张烧毁的阴阳账本残页。
上个月调查部例会，前任会长举着财务报表追问赞助款去向时，他分明看见会议室玻璃外闪过两个戴鸭舌帽的人影。
那些在校园文化节幕后操纵资金流向的手，至今还在暗处握着刀柄。
他不是没有查案的能力。
新生辩论赛上连续三场最佳辩手，元旦晚会统筹时三天没合眼排出的节目单，甚至上周悄悄破解的旧电脑密码 —— 里面藏着往届学生会的暗账备份。
这些能力让他在入学仅一学期就登顶会长之位，却也让他更清楚，北冥晨那双总透着光的眼睛，不该看见账本背后的血污。
“你知道吗？她说的很对。如果可以，我情愿装一辈子，一辈子。都是一场骗局，让她一辈子都不知道。”
周敏靠在文件柜上，指尖无意识划过 “调查部” 档案夹的标签。
北冥晨上周交来的社团日志还摊在桌角，她用荧光笔在 “追查账本” 条目下画了波浪线，旁边写着 “下周重点跟进”。
他想起高中时她总在图书馆帮他补数学，演算纸上写满 “这里要注意”，那时她的笔尖是暖的，不像现在，每一笔都可能戳破他编织的安全网。
毕竟他们曾是一个高中的。
周敏拿起桌角的相框，里面是去年校园祭的合影，他缩在人群后排，北冥晨站在最前面笑得灿烂。
照片里她手腕上还戴着那条红绳，是她帮被霸凌的转学生挡下拳头后，对方偷偷系上的平安结。
“她什么样的手段我难道不知道吗？她能够以一己之力把这一件事情配合校方压下来。
而且还让这个私生女林薇入土为安。”
他喃喃着，想起那个暴雨夜，北冥晨浑身湿透地从教务处出来，头发上还沾着碎叶 —— 她刚为一个被诬陷偷东西的女生洗清冤屈。
“你说她既然那么喜欢发善心，为什么她不能够救救我？
为什么她不能够一首陪在我的身边？”
周敏的声音突然哽咽，指腹着照片里北冥晨的笑脸。他记得她救过被孤立的同桌，帮过迷路的新生
甚至给流浪猫搭过过冬的窝，可她唯独没看见，那个总跟在她身后的少年，早己在追逐她的光时，坠入了需要她却不敢呼唤的深渊。
北冥晨不知道的是她是周敏的唯一救赎。
就像她不知道，此刻办公室抽屉深处锁着的 U 盘里，存着她追查账本时所有的行程记录 —— 那是周敏拜托信息技术部做的 “安全备份”。
实际上北冥晨在高中救了很多人，她总在周记里写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却不知道自己随手种下的善意，会在另一个人心里长成遮天蔽日的树，既想为她挡风，又怕树荫太深遮住她的光。
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周敏听见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迅速把照片扣在桌上，深吸一口气整理领带，在门被推开的瞬间扬起公式化的微笑：“北冥，今天的汇报来了？”
北冥晨抱着文件袋走进来，额角还带着薄汗：“会长，我这个礼拜发现社团校园暴力......” 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整个盛夏的阳光。
周敏点点头，伸手去接文件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时，突然想起高中那个黄昏，她递给他的那罐冰镇可乐。
或许秘密可以再藏久一点，他想，只要能让这束光继续亮着，就算永远坐在这把冰冷的主座上，扮演一个无关紧要的骗子，也没关系。
至少此刻，她还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说着那些他既怕又想听的 “新线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