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飞梭内部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能量过载的焦糊气息。
冰冷的合金舱壁映照着陆尘毫无表情的脸,灰白的瞳孔深处,那丝微弱的紫意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他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陆小草安置在狭窄的副驾驶座上,用缴获的简易固定带将她固定好。
小女孩呼吸微弱,小脸苍白,嘴角残留的淡金色血痕触目惊心,唯有胸口那枚彻底失去光泽、如同普通石头的紫髓玉芝,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润。
“陆小草生命体征:极度虚弱(本源受损)。需精纯生命能量或特殊环境滋养…”
“混沌道基自主修复进度:7.3%…经脉贯通率:41%…灵力恢复:微量…”
道衍图的提示冰冷而残酷。陆尘自己的状态同样糟糕,强行引动星辰砂精粹的后遗症如同附骨之蛆,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枯竭的道基缓慢地汲取着飞梭内稀薄的能量,杯水车薪。
他坐在主驾驶位上,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破损的衣物传来。
飞梭的操作系统并不复杂,在道衍图的解析下很快被掌握。
他调出星图——一片浩瀚而冰冷的星骸战场立体投影浮现,无数破碎的星辰如同巨大的坟茔漂浮。代表“青铜巨门”的巨大光点,如同宇宙的灯塔,在星图最深处散发着恒定而冰冷的威压。
而代表当前位置的光点附近,一个标注着“前哨站:黑渊堡”的猩红坐标,正如同毒蛇的瞳孔,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黑渊堡…”陆尘的指尖划过那个猩红坐标,灰白的瞳孔中没有丝毫波澜。
葬道盟的前哨,血仇的巢穴,也是目前唯一可能找到资源、救治妹妹、甚至获取“娘亲”线索的地方。
他没有丝毫犹豫。
飞梭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推进器喷吐出幽蓝的尾焰,调转方向,如同沉默的幽灵,朝着那猩红坐标疾驰而去。
沿途,巨大的星骸在舷窗外缓缓掠过,冰冷的死寂如同实质的巨手,攥紧人心。偶尔能看到其他巡逻飞梭的幽影在远处掠过,或是一些形态扭曲、被混沌能量污染的巨大星骸生物在虚空中游荡,都被陆尘凭借着【模拟战斗场】的预判和飞梭本身的隐匿功能险险避开。
约莫一个时辰后。
前方的星骸密度陡然增加,如同漂浮的乱石海。在数块巨大如山脉的星骸环抱之下,一座狰狞的钢铁堡垒,如同镶嵌在星骸伤口上的巨大毒瘤,出现在视野尽头。
黑渊堡!
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建筑,更像是由无数废弃星舰残骸、巨大的合金装甲板、粗大的能量管道粗暴地焊接、拼接而成。
堡垒表面布满了能量武器炮台、导弹发射井以及狰狞的防御尖刺,覆盖着一层厚重的、不断流动的暗能量护盾,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防御波动。
堡垒唯一的入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深渊巨口的船坞闸门,闸门两侧,两座高耸的、散发着猩红扫描光束的警戒塔如同沉默的凶兽,冷冷地注视着靠近的一切。
陆尘的飞梭靠近警戒范围时,一道冰冷的机械合成音瞬间在驾驶舱内响起:
“身份识别!所属小队编号!通行许可码!”
陆尘面无表情,将之前击杀的那名筑基中期队长的身份芯片插入控制台。
同时,道衍图微光一闪,精准地模拟出那名队长特有的精神波动频率和能量特征,覆盖在飞梭散发的信号上。
“识别中…身份:外门巡逻第七小队队长,‘黑牙’。精神波动吻合…能量特征吻合…飞梭编号:B-734…受损状态:重度…检测到舱内存在两股微弱生命信号…一名重伤濒死幼年体…一名…能量特征紊乱…重伤状态…”
警戒塔的扫描光束如同实质般穿透飞梭外壳,在陆尘和陆小草身上反复扫过。
陆尘的身体本能地绷紧,灰白瞳孔深处紫意微微跳动,混沌灵力在枯竭的经脉中艰难流转,将自身状态模拟得更加虚弱不堪,同时死死压制住道衍图的气息。
他不能暴露,哪怕只有一丝破绽,也是万劫不复!
短暂的沉默,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身份确认。通行许可:临时。准许进入‘黑渊堡’船坞三区,泊位C-12。警告:进入堡垒后,立刻前往医疗区进行生命体征评估及报告!任何异常举动,将视为敌对行为,予以清除!”
冰冷的合成音落下,巨大的船坞闸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灯火通明、却弥漫着冰冷肃杀气息的巨大空间。
巡逻飞梭喷吐着黑烟(伪装受损),摇摇晃晃地驶入闸门。
船坞内部空间巨大而压抑。穹顶高耸,布满粗大的管道和闪烁的信号灯。
地面是冰冷的合金甲板,停泊着数十艘大小不一、伤痕累累的巡逻飞梭和运输艇,如同钢铁的坟场。
空气浑浊,混杂着机油、血腥、消毒水和一种…淡淡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诡异能量味道。
穿着制式暗黑装甲的葬道盟士兵如同冰冷的机器,在甲板上巡逻,或在飞梭间进行维修。
他们的目光扫过陆尘这艘冒烟的飞梭,带着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陆尘按照指引,将飞梭艰难地停靠在角落的泊位C-12。他抱起依旧昏迷的陆小草,推开严重变形的舱门,踏上冰冷的甲板。一股混杂着血腥和铁锈的冷风扑面而来。
“你就是‘黑牙’?”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一名身材高大、穿着更厚重装甲、肩甲上有着两道猩红竖纹的葬道盟军官走了过来,他面罩下的电子眼闪烁着冷漠的红光,气息赫然达到了筑基后期!
“报告上说你们小队遭遇未知畸变体袭击,损失惨重?队长阵亡,就剩你一个了?”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陆尘身上和他怀中昏迷的陆小草身上来回扫视,带着审视和怀疑。
陆尘低着头,模仿着记忆中那名队员的姿态,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虚弱:“是…是的,长官!在…在编号X-7-9星骸带…突然冒出来一头…从没见过的大家伙…像…像由无数空间碎片组成的…扭曲怪物…队长…队长为了保护我们…被…被撕碎了…其他人…也都…”他身体微微颤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恐惧和悲痛。
军官的电子眼红光闪烁,似乎在分析陆尘话语的真实性。
他伸出手,一个巴掌大小的扫描仪对准陆尘和陆小草。
“目标一:身份确认,外门巡逻第七小队队员,‘灰爪’。生命体征:重度损伤,能量紊乱,符合战斗报告描述。”
“目标二:幼年人类女性,无身份记录。生命体征:濒危,存在微弱未知生命能量反应。判定:疑似‘黑牙’队长在巡逻区域捕获的‘特殊样本’或‘战利品’。”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扫描仪中传出。
军官收回扫描仪,眼中的怀疑似乎减轻了些许。在葬道盟,掠夺有价值的“样本”是常态,尤其是这种蕴含未知能量的幼体,往往意味着功勋和奖赏。
他指了指船坞深处一条闪烁着幽绿指示灯的通道:“‘灰爪’,带着你的‘战利品’,立刻去下层‘血巢’医疗区!进行强制生命维持和净化扫描!堡垒的规矩,任何外来生命体,必须经过‘净化烙印’,才能成为‘资产’!别让她死了,否则…你明白后果!”他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是!长官!”陆尘佝偻着身体,抱着陆小草,脚步虚浮地朝着那条幽绿的通道走去。
他能感觉到背后那军官冰冷的目光一首跟随着他,首到他消失在通道的拐角。
通道内部更加昏暗,墙壁是粗糙的合金拼接,布满了粗大的管道,空气中那股金属锈蚀般的诡异能量味道更加浓郁,还夹杂着消毒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
幽绿的指示灯如同鬼火,指引着方向。偶尔有穿着白色防护服、但眼神麻木冰冷如同机器的工作人员推着盖着白布的担架车匆匆走过,白布下隐约可见人形的轮廓。压抑、冰冷、非人…是这里的主旋律。
“环境分析:高强度生物抑制能量场…微弱灵魂压制力场…检测到大量生命信号(极度虚弱/痛苦/麻木)…存在高浓度‘葬星锁’烙印能量残留…”
道衍图的提示让陆尘的心沉入谷底。这里,与其说是医疗区,不如说是…屠宰场和实验室的结合体!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覆盖着能量屏障的合金大门,门上烙印着一个巨大的、滴血的“葬星锁”徽记。
大门旁,一个穿着沾满污渍防护服、脸上戴着金属呼吸面罩的矮胖身影,正不耐烦地敲击着控制面板。
“妈的!又是哪个倒霉蛋?动作快点!‘血巢’的净化槽可不等死人!”他头也不回,声音透过呼吸面罩显得瓮声瓮气。
陆尘抱着陆小草走到门前。
那矮胖身影这才转过身。他掀开一点面罩,露出一张油腻肥胖、布满坑洼的脸,一双小眼睛浑浊而贪婪。
他先是扫了一眼陆尘身上破损的巡逻队员装甲,又看向他怀中昏迷不醒、小脸苍白的陆小草,尤其是她嘴角那抹淡金色的血痕,浑浊的小眼睛猛地一亮!
“哟?‘灰爪’?你小子还没死透?还捡了个‘金娃娃’?”他嘿嘿一笑,油腻的脸上堆起贪婪的笑容,伸出带着橡胶手套的手,就想来捏陆小草的脸蛋,“啧啧…这血…这气息…好东西啊!先让老子抽一管验验货…”
陆尘抱着妹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避开了那只油腻的手。
他灰白的瞳孔冷冷地盯着胖子,声音沙哑:“长官命令,立刻进行生命维持和净化烙印。”
胖子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浮现出被冒犯的恼怒:“妈的!一个快死的残废,跟老子摆什么谱?老子‘肥鼠’是‘血巢’的二级净化师!我说验就得验!耽误了老子的研究,你担待得起?!”他伸手就想去抢陆小草。
陆尘眼中寒光一闪!体内枯竭的混沌道基猛地一颤,一丝极其微弱的星辰砂精粹气息,如同无形的冰针,瞬间刺向胖子那只伸出的手!
“嘶——!”
胖子“肥鼠”猛地缩回手,如同被毒蝎蛰了一下!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又看向陆尘。
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一股洞穿灵魂的冰冷锋锐!眼前这个看似重伤垂死的“灰爪”,眼神冰冷得让他心底发寒。
“你…”肥鼠脸上的肥肉抖了抖,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行!行!算你小子狠!进去吧!不过别怪老子没提醒你,‘血巢’的净化烙印,可不是那么好受的!尤其是对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点心’!”他阴恻恻地笑着,在控制面板上按了几下。
嗡!
覆盖大门的能量屏障消失,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一股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腥甜的血气、浓烈的消毒水味、某种生物组织腐烂的味道,还有…无数痛苦呻吟和绝望哀嚎汇聚成的、微弱却无处不在的精神噪音!
门后,是一个巨大得如同巨兽腹腔的空间。
穹顶是冰冷的金属网格,上面悬挂着无数粗大的、流淌着暗红色液体的管道。空间被分割成无数个透明的能量囚笼!
囚笼内,关押着形形色色的“生物”:
有皮肤呈现各种诡异色泽、带着明显兽化特征的半妖遗民,眼神麻木呆滞,身上插满了输送营养液和抽取血液的管子;
有肢体被改造成机械、眼中闪烁着痛苦红光的“自愿实验体”,在囚笼内疯狂撞击着能量壁障;
甚至还有一些形态扭曲、如同多种生物强行拼凑在一起的“畸变融合体”,在囚笼内发出非人的嘶吼!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痛苦的气息。
而在空间的中央,矗立着数座巨大的、如同熔炉般的圆柱形装置。
装置由暗红色的合金铸造,表面布满了复杂的能量回路和狰狞的尖刺。
装置的顶端,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葬星锁”烙印,散发着冰冷的红光。无数粗大的管道从穹顶垂下,连接在这些装置上,将暗红色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注入其中。
装置内部,隐约可见扭曲挣扎的人影,凄厉的、被能量过滤后显得沉闷压抑的惨叫声,正是从这些“熔炉”中传出!
“目标:‘葬道盟’生物净化/烙印装置(代号:‘血巢熔炉’)。”
“功能:强行注入‘葬星锁’烙印能量,抹除个体意志,植入控制指令,同时进行生物组织筛选与改造…”
“能量来源:混合生命精粹(抽取自囚徒)…”
这就是“净化烙印”!将活生生的生命,如同矿石般投入熔炉,强行打上奴隶的印记!
陆尘抱着陆小草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灰白的瞳孔深处,那丝微弱的紫意剧烈地跳动着,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戾杀意几乎要冲破冰冷的伪装!
他想立刻摧毁这里!将这片人间地狱彻底葬灭!
但他不能!小草还在昏迷!他自己重伤未愈!一旦暴露,万劫不复!
“看傻眼了?新来的都这样。”肥鼠幸灾乐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推着一台布满管线和束缚带的金属推车过来,“把你怀里的‘小点心’放上去!送到3号熔炉!她这种‘优质样本’,享受‘快速净化’套餐!嘿嘿,运气好点,说不定能保留点脑子,当个高级点的‘活体材料库’!”他眼中闪烁着变态的贪婪。
陆尘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小心翼翼地将陆小草放在冰冷的金属推车上。
小女孩在昏迷中似乎也感受到了环境的冰冷和恶意,眉头痛苦地蹙起,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陆尘的手指。
陆尘轻轻掰开妹妹的小手,冰冷的目光看向肥鼠:“烙印过程,我必须在场。”
“你?”肥鼠嗤笑一声,“一个外门巡逻队的残废,有什么资格观摩‘血巢’的净化艺术?滚去隔壁治疗舱等着!或者…”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巨大的、浸泡在绿色粘稠液体中的透明罐子,罐子里悬浮着一个只剩下半截身体、被无数管线连接着的半妖,“…你想进去陪他?”
陆尘没再说话,只是灰白的瞳孔死死盯着肥鼠,识海中,道衍图微弱的光芒锁定着对方。
一缕融合了星辰砂精粹极致锋锐的冰冷杀意,如同无形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肥鼠的脖颈。
肥鼠脸上的肥肉猛地一僵,一股冰冷的死亡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利刃抵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看着陆尘那双毫无生气的灰白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撕碎的景象!
“你…你…”肥鼠冷汗瞬间浸透了防护服内的衣服,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声音都带了颤音,“…行!行!算你狠!你想看就看!不过别怪老子没提醒你!熔炉启动的时候,能量辐射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这种半残废,离太近小心被一起‘净化’了!”他色厉内荏地丢下一句,推着载着陆小草的推车,逃也似地走向中央区域那座编号为“3”的暗红色“血巢熔炉”。
陆尘如同冰冷的影子,紧随其后。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囚笼中麻木绝望的眼睛,扫过熔炉中扭曲挣扎的身影,最终死死锁定在推车上妹妹苍白的小脸上。
混沌道基深处,那丝微弱的紫意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炭火,发出无声的咆哮。
熔炉巨大的闸门缓缓开启,露出内部翻滚的、散发着暗红光芒的能量浆液。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热浪扑面而来。
肥鼠将推车推到熔炉入口的传送带上,按下了启动按钮。
嗡!
传送带开始运转,载着昏迷的陆小草,缓缓滑向那吞噬生命的熔炉入口!
暗红色的能量浆液如同恶魔的舌头,翻滚着,似乎迫不及待要品尝这新鲜的血肉!
陆尘的右手,在肥鼠惊恐的注视下,缓缓抬起。
指尖,一点灰白色的星芒,如同死神的凝视,悄然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