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敲打西山基地的铁皮屋顶,会议室长桌上摊开的东北电网图己被红蓝铅笔涂成迷彩。秦老的烟蒂在搪瓷缸沿摁灭第五个时,窗外的探照灯扫过雨幕,光柱里映出沈阳变压器厂告急的电文——墨渍被雨水洇开,像团绝望的泪痕。
“鞍钢新轧机投产三天,跳闸七次!”工业部代表拳头砸得图纸簌簌抖,“哈尔滨电机厂更惨,万吨水压机一动,半个道里区黑灯!”
林阳指尖划过图纸上密如蛛网的220kV线路:“负荷超载58%,变压器全在超寿命运行。”他抬头,雨声里混着系统提示音:
【建议交易:1978年500kV输变电技术】
【可承载当前峰值负荷300%】
【交易物:伏尔加牌轿车(1965年款)】
“伏尔加?”秦老眉峰骤聚,“‘浊龙’同志那辆专车同款,全国就三辆!”
“苏联电网总工点名要这个。”林阳调出系统影像——克里姆林宫红墙下,银灰车身的伏尔加淌着水光,“他儿子结婚,想借车充门面。”
满室死寂,只余雨鞭抽打窗棂。东北局的老代表突然嘶声道:“换!鞍钢一炉钢水二十万,够买十辆伏尔加!”
三小时后,京郊军用机场。草绿帆布掀开,银灰伏尔加在雨中泛着冷冽的光。林阳将钥匙交给穿呢子大衣的苏联专家尼古拉时,对方指尖擦过车前翼子板上的五角星徽标,喉结滚动:“斯巴细巴(谢谢)……”
交易室内蓝光如瀑。漩涡吐出成捆图纸时,秦老抓起最顶上那卷《500kV变压器绝缘规范》,泛黄的纸页上,伏尔加轿车的油印水痕还未干透。
“立即空运沈阳!”他嘶吼着扯开军线电话,“通知哈尔滨、抚顺、长春——所有重工业区停电检修,准备电网升级!”
图纸抵达沈阳变压器厂那夜,大雪压垮了厂区老榆树。总工赵工裹着棉猴冲进试验车间,手电光柱劈开黑暗,撞上三台巨兽般的铁疙瘩——墨绿外壳上,“220kV”的漆字被砂纸磨去,新喷的“500kV”白漆还淌着冰溜子。
“疯了!真是疯了!”赵工的手电光抖得如风中残烛,“苏联最新型号才330kV,这……”
“按图施工!”林阳的声音从风雪咆哮的电话听筒里撞出。赵工咬牙挥臂,吊车钢索勒进新喷的白漆。当第一台500kV变压器在鞍钢变电所合闸时,总控室的电压表指针猛地甩向表盘尽头,玻璃罩震出蛛网裂痕!
“稳住了!”值班长盯着负荷屏上平稳的绿色曲线,突然瘫坐在地嚎啕大哭。窗外,轧钢车间的火龙吞吐着赤红钢坯,再没有一盏灯因它熄灭。
捷报雪花般飞进西山基地时,林阳正站在巨大的全国电网沙盘前。他拔掉代表220kV线路的小红旗,插上500kV的金色标牌。秦老将电报拍在沙盘边缘:“东北局请战——要把电网铺过山海关!”
“还不够。”林阳指尖划过长江,“水电资源在西南,火电基地在西北,需要特高压。”
系统光幕应声展开:
【交易:2010年±800kV特高压首流技术】
【交易物:敦煌第45窟《伎乐飞天》壁画摹本(全幅)】
“敦煌摹本?”文化部代表拍案而起,“那是常书鸿先生带队临了十年的国宝!”
“电网通了,敦煌莫高窟才能亮灯。”林阳调出系统影像——戈壁滩上的石窟沉在浓黑里,只有手电光扫过飞天的裙袂,“有了电,才有恒温恒湿的保护系统。”
秦老抓起军线电话:“接敦煌研究院!调摹本!”听筒里隐约传来老画师的哭骂声,秦老闭了闭眼:“告诉常老,电通了,我亲自押车送摹本回去。”
巨型变压器在戈壁滩吊装时,风沙啃得铁壳嘶鸣。当银线凌空掠过祁连雪山,敦煌研究院的柴油发电机终于熄火。常书鸿推开洞窟木门,电灯骤亮!千年矿彩在柔光下流淌,供养人画像的眼珠莹然欲活。老画师颤抖着抚过墙壁,泪珠砸在飞天琵琶的银弦上。
那个冬天,光明的故事沿着电线疯长。哈尔滨冰灯展首次彻夜通明,巨型雪雕“长江大桥”的桥洞透出暖黄光晕;上海南京路商铺挂起霓虹招牌,穿棉猴的姑娘在“光明牌”灯泡橱窗前呵出白雾;广州夜市亮如白昼,艇仔粥的热气混着骑楼下粤剧的锣鼓声蒸腾。
春节前夜,林阳推开西郊小院的门。姥爷正踩着条凳换灯泡,新装的40瓦白炽灯照得满院通明。厨房里,苏白薇掀开蒸笼,白汽裹着枣馍甜香扑上房梁——往年此时,全家要围守一盏煤油灯赶蒸年馍。
“亮堂吧?”姥爷拍着电表箱,“上月才走八个字,这月估摸得二十!”他忽然压低嗓门,枯手指着隔壁小楼,“徐总工家添了台雪花牌冰箱!嗡嗡响得像拖拉机!”
林阳望向窗外。胡同里电线杆上挂着红灯笼,灯光浸透窗纸上的剪纸窗花。更远处,西山轮廓被工厂区的灯火镶了道金边,那里正彻夜轰鸣着制造更多光明。
系统光幕在眼底无声刷新:
【特高压电网覆盖率:17%】
【工业产能提升:41%】
【影响力:287%】
苏白薇将热枣馍塞进他手里,忽然指着电表箱:“你看。”墨绿表盘上,铝制小圆盘正轻快地旋转,像追逐光明的永动之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