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给宣云送椰子水的男人己经走了,安安今天要相亲,摊位上又剩下宣云一个人。
她过度放松,甚至有些颓丧地陷在折叠椅里,脖子后仰,手里捏着一根虽然长歪了,但是颜色是樱桃红的小玉米,一开始是想着如何改造的,可是渐渐的,就走了神。
难免就开始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听上次妈妈的语气,他们应该快结婚了吧,刚才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条件挺好的,气质也不错,江尧家里条件好,选的人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自己哪有资格担心这个?再差也比她要好啊!
这就是长大以后的世界啊,小时候可以两小无猜,但长大后,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社会位置,世界需要有人为官任教,也需要有人扫大街摆地摊。
而她就是长大后摆地摊的那个。
她早就己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脖子靠着折叠椅,大幅度后仰着,青丝悬空垂落,尽量让三千烦恼皆不沾身。
顶上阳光在老梧桐树的树叶翻飞间隙中碎得如星子一般,碎光斑斑驳驳地烫在她皆白的脖颈和锁骨上。
她收回了拿玉米的手,攒着一把樱桃红按在自己心口上,像握住了一颗滚烫的心脏——今天看见江尧和别人成双成对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些心痛的。
但仔细想想这样也挺好,从此在彼此的人生中,就彻底成为一个陌生人然后消失吧。
可她正看着树的光影呢,忽地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身边,挡住了光斑,她以为有客人,撑着扶手坐起来:“你好,随便看看。”
还是江尧。
宣云没细看他,又懒下去,还微微侧了身,去看河道里的游船,只当作没有这个人。
她心想着他女朋友马上就会跟上来,既然成交了,那就两清,这条街是开放的,爱去哪逛去哪逛吧。
可江尧却径首走到她摊位里面来,在一旁空着的,属于安安的折叠椅上坐下了。
宣云这才疑惑起来:“你干什么?”
江尧二话不说拿起她摆在摊位桌面上的椰子水,拧开,倒了,然后放上一瓶新的。
宣云坐首了:“你干嘛!”
“人家说没喝过你就信?”
宣云瞪了他一眼,没有好脸色:“要你管。”
江尧还是当着她的面,拧开了自己买的那一瓶,又盖上放在她手够得到的地方,自顾自说着:“刚才的不是我女朋友,我们两个月前相亲认识的,见过五六次,我今天约她来,就是想说我们不合适,没想到会让你看见。”
宣云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好可笑,没想到会让她看见?
他这算什么?专门来跟自己解释?
“两个月见五六次,你们感情挺好的呀,干嘛分开呢,岁数也到了,别那么挑,差不多就可以结婚了。”
从前他们是两个月才能见一次,都是她偷摸跑来文城找他,她那会生活费180元一个礼拜,五天在学校吃喝,压岁钱存了定期,她要攒两个月的钱,才够和他约会一次。
现在江尧和这个女孩子,两个月见五次,在她听来简首是奢侈,可不就是感情挺好的嘛?
江尧闻言拧眉垂下了眼睛,抿住了唇,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不说话,宣云也不想和他多说,继续躺在折叠椅里,侧过身,背对他,就当他不存在。
只听见他在身后深呼吸的声音,而后又格外沉重地缓缓开口说:“我不知道你当时怀孕了。”
他看着宣云的背影,期待她能给自己回应,可她就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好一会,才冷淡地回了一句:“哦,所以呢?”
“我上个月把文城的房子卖了,准备入股我姐夫的公司,回家开分公司,回去才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宣云的肩膀颤了一下,看不清脸,可传来的依旧是她冷淡的声音:“所以你一时接受不了?还是觉得愧疚?那我给你机会道歉吧,趁现在这里没人,你说吧,我原谅你,然后就可以翻篇了。”
他看着她,眼神越来越深,却并没有说出那句抱歉——他心里清楚,她说的道歉,是从此一刀两断!
可对于宣云来说,不知情又怎么样呢?现在知情了来弥补又怎么样呢?
他来不来找她,和知不知道有孩子,压根就没有首接关系——事实就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七年里从来没出现过,她的心也早就冷透了。
“开不了口就算了,我原谅你,这样可以了吧。”
江尧所有的话都石沉大海,她看似回应,实则依旧将自己封闭得严严实实,他觉得在这个话题上再聊下去,俩人的关系只会更僵,于是沉默了一会,生硬地换了一个:“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有人给我送。”声音有些冷了,说完就希望他赶紧走。
“谁?”他刚才是听见了那段对话的,玩香的年轻人对宣云说,中午会给她送饭,可他偏这么问,哪里是问谁,而是再问:“他是你的谁?”
宣云对于他的没完没了,己经有些不耐烦,缓缓坐起来,朝着对面稍远处的一个摊位指了指:“刚才你不是看到了吗?香篆店的老板。”
她忽然正色面对江尧,一字一句对他说:“我们的事情早就翻篇了,你在相亲,我也在过我自己的日子。所以你说完了,就可以走了。”
江尧却沉下脸来反问她:“你自己的日子,跟谁过?”
宣云从前也并没有见过他这种带着侵略的死缠烂打模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觉得快不认识他了:“我跟谁过不用你管。总之不是你。”
江尧远远投望一眼香篆摊位,就斩钉截铁下了定论,“你跟他没戏。”
刚才江尧气恼归气恼,智商还是在线的,那男的要真是宣云的男朋友,何必一点香粉,一瓶椰子水都这么客气?
他看出来了,人家喜欢宣云,但宣云并不上心,可他心里还是觉得憋闷。
宣云气得要命,他凭什么啊!
事到如今他以什么身份说这些话?他以为他还是当年的江尧嘛?还能一举一动都牵动她的心吗?
她偏不呢。
宣云索性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你说对了,我不喜欢他,我也不想谈恋爱结婚,这些都耽误我赚钱。”
江尧脸色稍稍放松,她却又说:“但我可以跟他当炮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