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孩子们鱼贯涌出,同事们也趁着课间休息出来透气。
宣云和江尧都尽量让两人的交谈看起来寻常。
机构的老板本身是知名的英语教师,下午正好安排了1V1的英语口语课,课间也走出来,正好就看见这一幕。
中午江尧给孩子们送点心的时候,老板也来感谢过了,知道他是阿柏的家长。
待了这么久还不走,就怕是对有什么不满,于是就走过去:“宣老师,怎么了?”
宣云连忙回答说:“没事。”
江尧顺势就对宣云的老板说:“这个暑假我帮我姐姐带阿柏,所以想找宣老师了解一下情况,不知道放不方便?”
老板做的是长期生意,一个学生最小从托托班开始,最大到六年级,这里都能接收。
故而和家长的交往,也是长线的:“当然,宣老师温柔又有耐心,你有什么尽管问她好了。宣老师,你们班下一节什么课?”
宣云想了想:“活动课。我要去组织……”
“没事,你和阿柏家长先聊吧,我帮你代十几分钟好了。”
宣云还想推辞,江尧己经站起来了:“我车里还有一些东西,方便帮我拿一下吗?”
老板给宣云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吧。
她硬着头皮点了头:“好的,那麻烦带路吧。”
江尧率先走了出去,宣云跟在他身后,隔着一两米的距离,一前一后走出机构往电梯间走去。
电梯间不像机构里那么热闹,甚至灯光都有些昏暗。
江尧的脚步不知不觉就慢下来,来到电梯前的是,俩人之间的距离己经缩短到几十公分了。
江尧停下按了电梯按钮,宣云却不再往前走了,她停下脚步,露出一张冷脸:“蛋糕我不要,我回去了。”
江尧并不意外她的反应,抢先跨出一步,捉住她的手腕,正好电梯门开了,顺势就拉进空无一人的电梯里。
“你发什么神经!”宣云愤怒地喊了一句。
江尧却沉这脸,像石头一样,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不放,盯着电梯下行的楼层数字说:“我们谈谈吧。”
看见江尧铁了心的样子,她想也好,无非是多费点口舌,说点难听话的事情。
培训班的楼层不高,很快就下到负一层的停车场。
江尧的手始终是没松开,宣云也不挣扎了,跟着他找到他的车。
宣云站定后敷衍地说:“蛋糕拿出来吧。还有什么想谈的,赶紧说。我赶着回去上课。”
江尧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宣云一开始是不肯的,可他却说:“你不是怕被人看见?”
宣云瞪了他一眼,一步跨上副驾驶。
她心中不屑,也不是第一次坐了,既然给脸不要脸,也别怪她了。
现在是上班时间,地下车库里停满了车,却几乎没有人。
江尧上了车,关上门,时隔多年,终于有机会再次这样独处了。
狭小昏暗的空间里,宣云将视线移向远处的出口指示牌上,下巴微扬,她不想看他。
“阿云,我们重新开始吧。”
宣云没看清江尧说这话时到底是什么样的神色,可无论什么神色都不妨碍她觉得可笑。
男人嘛,突然开始纠缠前女友无非也就是那几句话:
对不起,我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吧。
一句比一句更可笑。
宣云原本还是爱答不理的臭脸,闻言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平静地开口问他:“这七年,你被国家抓去做机密任务了?”
这话外人一听还以为是在说笑,可江尧却明白,她是在讽刺自己呢。
他老实回答:“没有。”
“那你是出车祸失忆了,躺了七年,前天刚恢复记忆?”
他闭眼咬着牙,低声回答说:“没有。”
连续两句“没有”,听的宣云心越来越冷,问出第三句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觉得喉咙有些艰涩哽咽:
“那是有人威胁你,必须分开七年,才能救我的命?”
他声音越来越轻,却也没有闪躲,硬着头皮回答:“没有。”
车内死寂般沉默了数十秒,宣云的心彻底冷了——江尧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这么无地自容过,她比谁都知道,那是因为他确确实实,辩无可辩。
这七年当中,或许有过动心起念,或许也有过误会曲折,可事实就是,他的的确确消失了七年。
其实有很多难听话可以说的,可到了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没必要了,只是问他:“既然如此,你觉得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江尧既然来见她了,当然是有说法的,例如当年为什么她没赴约,他事后也没去找她。
再例如,即便一时联系不上,总还可以去她家里,去学校找她,为什么一首没出现?
再再例如,她大学的时候他其实去过她学校,为什么又没见上面,为什么又不了了之了?
江尧原本想将这些都说给她听,可却被她的三连问劈头盖脸地打回来了。
有时候人总以为是误会没说清,才导致兰因絮果草草收场,实则却不然,七年间,哪怕他豁出去一次,就会发现那些所谓的误会,不过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罢了。
在江尧沉默的那十几秒里,宣云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依然觉得疼的有些呼吸困难,可她比谁都明白,这就是现实,是自己己经独自面对了七年的现实。
她首愣愣地看着前方车库,黑漆漆的一片,就和过去的七年一样,一点光亮都没有。
她缓缓开口,语气里疲惫又失望:“江尧,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真的疯狂地爱过你。我每次走向你的时候,都用尽了所有力气,可只能得到你一点点的回应。我那时候太年轻了,以为自己可以永远那样燃烧下去,可后来才发现,人都有心灰意冷的时候。
或许你有你的苦衷,可事到如今对我来说都一样,事实就是,我为了你快把自己烧尽了,可你,从来没有为我奋不顾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