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西?”尸王使者那双浑浊的红眼珠如同生锈的轴承,缓缓转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打扮滑稽可笑的男人。广场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数千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唐锐身上,有惊愕,有鄙夷,有怜悯,更多的是一种看疯子的眼神。为了活命或者权势去当猩红的狗不稀奇,但如此迫不及待、还摆出这幅轻薄姿态的,真是头一回见。
“区区蝼蚁,也配觊觎公主?”使者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枯爪般的手指指向那燃烧着暗红火焰的骨碗,“欲得候选资格,先承猩红烙印!”
骨碗中粘稠的猩红液体仿佛活物般翻滚着,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混乱与污秽气息。打上这个烙印,从此生死不由己,彻底沦为猩红的奴仆。
唐锐脸上的轻佻笑容不变,甚至往前凑了一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骨碗:“啧啧,这烙印…看着就威风!不过嘛…”他话音一转,搓了搓手,露出市侩商人的精明,“使者大人,俗话说千金买骨,重赏之下才有勇夫。您看这广场上,被您的气势一压,大家都吓得腿软了。就算我唐西不怕死,愿意为了公主殿下赴汤蹈火,但这竞选驸马,就我一个光杆候选,是不是…有点太寒碜了?传出去,堕了熵主大人和公主殿下的威名啊!”
使者眼中红芒闪烁,似乎在评估这个蝼蚁话语中的价值。
唐锐趁热打铁,声音拔高,带着煽动性:“不如这样!使者大人先收回成命,暂停杀戮。给我唐西…哦不,给所有有志于公主殿下的勇士们一点时间准备!您定个章程,比点什么?文斗?武斗?还是比谁对公主殿下的心意更诚?弄个选拔赛出来,声势搞大点!一来显得熵主大人恩泽西方,二来也能让更多勇士参与进来,优中选优,这样选出驸马,才配得上公主殿下的身份嘛!” 他一边说,一边用炽热的、近乎痴迷的目光首勾勾地盯着祭坛上如同人偶般的薇拉。
使者沉默了片刻。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唐锐这胆大包天的提议惊呆了。龙域议会的高官们更是脸色变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唐西,是疯子还是有恃无恐?
“哼。”使者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枯爪一挥。那些举起屠刀的腐兽卫士缓缓放下了镰刀。它猩红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人群,最终定格在唐锐身上:“蝼蚁…所言,倒有几分歪理。熵主仁慈,便予尔等…一夜时间。” “明日此时,此地,设擂选驸马!规则…由汝等蝼蚁自定!”使者冰冷的声音回荡,“但若明日此时,无人能胜出…或仪式被扰…”它眼中红芒暴涨,“此城…鸡犬不留!”
说完,它不再理会众人,佝偻的身影缓缓退回到祭坛阴影之中。那些腐兽卫士也如同冰冷的雕塑,再次归于沉寂,只留下令人窒息的腥臭和杀意弥漫广场。
压抑的警报解除,人群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哭喊和混乱的议论。无数目光复杂地投向场中央那个穿着滑稽西装的青年“唐西”。这个疯子,用一番歪理邪说,竟然真的暂时阻止了屠杀?
唐锐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市侩又痴迷的笑容,对着祭坛上的薇拉遥遥一拜:“公主殿下,等着我!明日唐西必来娶你!” 说完,他转身,在众人或鄙夷、或探究、或感激的目光中,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大摇大摆地挤开人群,消失在废墟的阴影里。
曙光城地下,一处废弃的排污管道深处。 微弱的冷光棒照亮了宋清河和几名墨卫凝重的脸。 “城主!您…您真要当那猩红驸马?”宋清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伪装接近是一回事,但打上猩红烙印?那与投敌何异?
唐锐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略显疲惫但眼神冰冷如渊的真容。他走到安置薇拉金属箱的平台旁,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箱体。“烙印只是个形式。熵主真正想要的,是利用烙印控制傀儡,同时逼出真正带走薇拉的人。他笃定‘烛龙’绝不会坐视薇拉落入他人之手,更不会容忍她被打上猩红烙印。”他冷笑,“我们只需要在烙印仪式上,制造一个无法被打上烙印的‘意外’。”
“意外?”宋清河不解。
“薇拉现在就是个活体尸毒炸弹,碰不得,扫描不得。”唐锐眼中闪烁着欺诈者的寒光,“这就是我们的护身符。明天的选拔赛,规则‘由我们自定’…这就是最大的漏洞。”他看向宋清河,“还记得那个故事吗?‘梁祝’。”
宋清河一愣:“城主是说…化蝶?”
“没错!”唐锐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一场悲剧的爱情,足以让任何‘意外’变得顺理成章。我们需要一出戏,一出给尸王使者看,也给所有龙域人看的…大戏!”
夜色降临,猩红使者派来的腐兽卫士如同监工,将一份盖着猩红印记的“请柬”送到了唐锐藏匿的附近区域。内容是邀请“候选人唐西”于今晚前往位于曙光城废弃工业区的“猩红驿馆”赴宴,使者要亲自“考察”候选人的资格。
驿馆是由一座废弃的金属冶炼厂临时改造,巨大的熔炉早己冷却,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铁锈和某种生物粘液的混合气味。大厅被布置得诡异而扭曲,暗红色的布幔如同凝固的血块垂挂,照明用的是散发惨绿光芒的生物磷火。几张粗陋的金属长桌旁,除了唐锐(易容唐西),竟然还坐着另外几个衣衫各异、眼神闪烁的男人——都是被猩红驸马之位诱惑或逼迫而来的“候选人”。他们彼此警惕地对视,空气中充满了猜忌和恐惧。
尸王使者高踞主位,枯瘦的身形在惨绿磷火下拉出长长的影子。薇拉公主则安静地坐在使者右手下方一个单独的金属座椅上,空洞的眼神望着空气中某个不存在的点,机械义肢在磷火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她脖颈上的引爆项圈猩红晶体幽幽发光,如同死神的凝视。
“诸位…既然敢争驸马之位,想必皆有几分胆色。”使者沙哑的声音打破沉寂,枯爪一挥,一名腐兽卫士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杯浑浊粘稠、不断冒着细小气泡的暗红色液体。“此乃猩红族待客之礼,‘猩红佳酿’。饮下此酒,方显汝等诚意与…资格。”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和腐败发酵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那几个候选人脸色瞬间煞白!这哪里是什么佳酿?分明是致命的尸毒腐液!喝下去,怕是不死也要变成怪物!
“使者大人…这…这酒…”一个候选人吓得牙齿打颤。 “怎么?不敢?”使者眼中红芒一闪,“连一杯酒都不敢饮,谈何勇气迎娶公主?杀了。” 话音未落,旁边一名腐兽卫士的镰刀己然挥起! “等等!我喝!我喝!”另一个候选人吓得魂飞魄散,闭着眼抓起一杯,如同喝毒药般一饮而尽!液体入喉,他脸色瞬间由白转青,浑身剧烈抽搐,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虫子蠕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痛苦地蜷缩在地,一时未死,却显然生不如死!其他候选人吓得魂飞魄散!
使者冰冷的目光扫过剩下的几人,如同在看待宰的羔羊。最终,落在了自斟自饮、仿佛浑然不觉的唐锐身上。唐锐正捏着那装着“佳酿”的粗糙陶杯,一脸陶醉地轻嗅着那令人作呕的气味,还煞有介事地点评:“嗯…风味独特,醇厚中带着一丝…野性的回甘?好酒!好酒啊!” 那副姿态,仿佛在品尝顶级佳酿。
使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这个叫唐西的蝼蚁,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有问题!
“唐西…该你了。”使者冰冷的声音带着无形的压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唐锐身上。剩下的几个候选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唐锐哈哈一笑,洒脱地端起酒杯,对着主位的使者和薇拉的方向遥遥一敬:“使者大人盛情,公主殿下当前,唐西岂敢推辞?这杯酒,敬熵主大人恩典,敬公主殿下仙姿!” 说罢,他仰头就要将杯中那粘稠恶毒的腐液一饮而尽!
就在杯沿即将碰到嘴唇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覆盖着冰冷金属的手,快如闪电般伸了过来! 啪! 一声轻响。 唐锐手中的陶杯被那只机械手掌精准地打落在地! 浑浊腥臭的液体泼洒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冒起刺鼻的白烟!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瞬间从唐锐身上,僵硬地转向了那只机械手的主人—— 薇拉·星陨! 她不知何时己经站起,空洞的眼眸转向唐锐的方向,那只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机械手臂正缓缓收回。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迅捷如电的一击只是机械的应激反应。
但她的动作,却清晰地阻止了唐锐喝下那杯毒酒!
【忠诚度波动检测:-10%(混乱干扰)→ -5%(本能阻止)】 【系统警告:公主自主行动!原因不明!风险评估飙升!】
尸王使者猛地站起!佝偻的身躯爆发出恐怖的威压!猩红的眼珠死死盯住薇拉,又猛地转向一脸“愕然”、“不知所措”的唐锐! “公主?!你…?!”使者的声音充满了惊怒和不解!
唐锐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震惊、茫然又带着一丝莫名“感动”的表情,看着薇拉,喃喃道:“公主…殿下…您…您这是…”
薇拉空洞的目光扫过唐锐那张蜡黄易容的脸,微微歪了歪头,灰白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气音: “…苦…”
这个微弱的音节如同惊雷,在唐锐心中炸响!她还有意识?本能地在阻止毒素?还是…这仅仅是混乱中的呓语?
使者眼中的惊怒瞬间化为冰冷的杀机!公主的异常举动,还有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有问题的唐西! “拿下他!”使者枯爪指向唐锐,厉声咆哮! 周围的腐兽卫士眼中红芒爆射,冰冷的镰刀瞬间锁定了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