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着摆摊车穿过夜市入口时，灯牌的光正顺着帆布篷往下淌。
烤鱿鱼的焦香裹着炒粉的烟火气往鼻子里钻，往常这时候我早把摊位支棱好了，可今天被楼道里那档子事耽搁了半小时——等我拐过卖炸年糕的老周头，远远就瞅见我占了三个月的位置上支着顶新蓝篷子。
心尖子突然一紧。
那位置在奶茶店和美甲摊中间，人流最密，我用红绳编的桃花结、平安扣，总在这儿卖得最快。
此刻蓝篷下挂着串银铃铛，风一吹叮铃铃响，和我摊位上那串铜铃撞出的调儿都不一样。
“老板，这个草莓发夹多少钱？”穿校服的小姑娘踮脚扒着摊位边缘，手指点着个粉色发饰——和我上周刚卖火的“春日限定”款几乎一模一样。
摆摊车的轮子在地上碾出刺啦声。
我走过去时，蓝篷下坐着的男人正低头给小姑娘找零，黑T恤后背印着个褪色的“XX快递”logo。
听见动静他抬了抬眼，眉骨上有道淡疤：“兄弟，看货啊？我这儿都是手工款，便宜——”
“这是我的摊位。”我捏紧车把，指甲盖儿陷进掌心。
他笑了，指节敲了敲脚下画的白漆线：“谁画的线谁占，我今早六点就来把地儿圈了。你要早来俩钟头，现在坐这儿的就是你。”
奶茶店老板娘阿芳端着塑料杯探出头：“小余啊，这兄弟今儿一早就来占了，说是张叔介绍的。”她压低声音，“张叔昨儿还来问我，说‘小余那摊子总空着，给新人腾个地儿’。”
血往脑门上涌。
我想起昨晚张叔发的“房租缓三天”的微信，那龇牙笑的表情包突然变得刺眼睛——合着他根本没打算让我消停，缓房租是糖衣，抢摊位才是炮弹。
“行，我知道了。”我冲阿芳点点头，转身时故意撞了下蓝篷的支架。
铃铛晃得更响，那男人皱着眉扶篷子，我己经往社区管理处的小铁皮房走了。
王阿姨正趴在桌上填卫生检查表，老花镜滑到鼻尖，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小余啊？今儿怎么来这么晚——”
“我摊位被人占了。”
她笔“啪”地摔在本子上，抬头时眉毛拧成个结：“谁占的？”
“穿黑T恤，眉骨有疤的，说是张叔介绍的。”我把车推进铁皮房角落，“阿芳说张叔昨儿来问过我摊位的事儿。”
王阿姨翻出登记本，手指快速划拉：“张富贵，对，今早来登记的，说是‘全职摆摊，有市场经验’。”她“啧”了一声，“可我看他填的地址是城乡结合部的出租屋，哪像有经验的？”
我突然想起系统奖励的“危机谈判技巧”——上周刚升到2级，能更敏锐地捕捉对方语气里的破绽。
“王姨，您说他是新手？”
“新手都算不上。”王阿姨推了推眼镜，“他连卫生费怎么交都要问我三遍。”她合上本子，“按理儿说摊位是先到先得，但你在这儿摆了三个月，老顾客都认你。要不想换地方……得你自己去谈。”
夜市的喧闹声透过铁皮墙渗进来。
我摸了摸兜里的平安结——是周强硬塞给我的，说“沾沾好运”。
指腹蹭过红绳的纹路，突然想起张老师笔记本上那句“共情的另一种可能”。
“我去试试。”
再回到蓝篷子前，那男人正蹲在地上理货，脚边堆着半袋没拆的塑料发夹——和我用的手工绳不一样，是批量生产的亮片材质。
“哥，这发夹进价多少？”我蹲下去，指尖碰了碰他脚边的袋子。
他愣了下：“你问这干嘛？”
“我之前也进过这种。”我扯出个笑，“上周进了批亮片草莓，结果戴两天就掉渣，老顾客骂我坑人。”我指了指他正在卖的粉色发夹，“你看这胶水印子，洗头发准沾头皮。”
他低头看发夹，喉结动了动：“张叔说这是‘爆款’，保证好卖……”
“张叔啊？”我故意拖长音调，“上个月他还跟收废品的老陈说，‘你把这堆破铜烂铁拉走，我给你介绍个大活’，结果老陈拉走才知道是别人扔的装修废料，倒贴了三百块运费。”
他手里的发夹“哗啦”掉在地上。
我瞥见他耳尖泛红——系统的“情绪识别”技能在脑子里蹦出提示：【目标人物紧张值+30%】。
“哥，你真觉得他能给你介绍‘好摊位’？”我捡起飞到脚边的发夹，“我在这儿摆了三个月，熟客都知道手工货贵但经用。你卖这种便宜货，头天能骗俩学生，第二天准没人来。”
他突然站起来，蓝篷子被带得晃了晃：“你……你怎么知道张叔的事？”
“我和他住一个小区。”我拍拍裤腿站起来，“他那人啊，就爱挑软柿子捏。你要信我，今晚收摊前查查进货单，要是亮片发夹有‘不退不换’的章——”我没说完，转身往自己的摆摊车走。
背后传来塑料袋摩擦的声响，不用回头也知道他在翻进货单。
第二天傍晚，我推着车到夜市时，蓝篷子己经不见了。
白漆线还在，地上留着几个没撕干净的胶带印子。
“那小子今早来办退摊手续，说‘换个市场试试’。”王阿姨抱着登记本从铁皮房出来，嘴角翘着，“我问他是不是被欺负了，他首摆手，说‘就是觉得这儿不适合’。”她把摊位牌往我手里一塞，“还是你的老位置，稳当。”
晚风掀起帆布篷，我把手工绳一圈圈绕在摊位架上。
系统提示在手机屏幕上跳出来：【任务完成：成功维护核心资源。
奖励：心理博弈技巧+1级（当前等级1/5）。
人生赢家值+5%（当前进度41%）】
手机突然震了下，是李薇的朋友圈更新：“有些人啊，得了便宜还卖乖，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配图是杯冰美式，冰块裂成蛛网状。
我盯着屏幕笑了笑，低头编着新到的紫藤花绳结。
远处传来张叔的咳嗽声，我抬头望去，他正站在夜市入口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老长，手指间夹着根没点着的烟。
风卷着烤肠的香气扑过来，我把编好的花绳往摊位前一挂。
这次，我没像以前那样缩在篷子底下玩手机，而是首起腰，冲路过的小姑娘招了招手：“同学，看看新到的紫藤结？保准戴一夏天都不掉色。”
小姑娘眼睛亮了，蹦蹦跳跳跑过来。
我低头系绳结时，瞥见张叔的影子晃了晃，转身融进了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