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瓷灰败的肌肤在金红光芒的洗礼下褪尽死气,焕发出一种超越凡俗的、近乎透明的冰雪之泽,细腻得如同月光下初凝的霜晶。
她微弱的心跳声,从濒死的沉重,迅速变得清晰、稳定、强而有力。
每一次搏动,都仿佛敲响了生命的洪钟,引动着整个温凉阁、乃至更广阔空间内的黑暗能量与生命气息,形成一种宏大而和谐的共鸣。
骤然。
那双紧闭的眼睑剧烈一颤。
温瓷猛地睁开了双眼!
不再是温润的人类褐色,而是两轮深邃无垠、璀璨夺目的星夜琉璃血瞳!
绝非寻常血族猩红暴戾的血色,而是如同最纯净的暗红水晶熔铸而成,其内仿佛蕴藏了整个旋转的宇宙星河!
无数微小的星辰在其中诞生、流转、湮灭,闪烁着神秘、浩瀚而充满智慧的光辉。
一股强大到令人灵魂战栗、却又奇异地带着安抚与蓬勃生机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席卷了整个温凉阁,并瞬间穿透墙壁,向着整座古堡、乃至更远的地方扩散开去。
在这撼动血脉根源的威压之下,古堡内所有血族,无论身处何地,正在做什么,都瞬间如遭雷击。
守卫僵首了身体,侍女手中的器物无声滑落,议事厅内争论的长老们骤然失声!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敬畏与臣服感,伴随着对这股力量“新生”性质的极致震撼,如同冰冷的电流窜过他们的脊椎。
新的、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女王……诞生了!
温瓷的身体在磅礴柔和的金红光芒中缓缓悬浮而起,银缎般的长发无风狂舞,如同奔涌的夜色之河。
破损的衣物被一层纯粹能量构成的月白色轻纱取代,纱上流淌着暗金色的玄奥纹路,完美勾勒出她新生的、惊心动魄的优雅曲线,散发着圣洁与魅惑交织、令人不敢逼视的致命吸引力。
她悬浮于空,如同暗夜孕育的神祇。
意识如潮水般回归,带着劫后余生的空白,以及一种……掌控万物般的、前所未有的清晰力量感。
她甚至无需刻意感知,夜临渊胸前那触目惊心的致命伤口、他飞速流逝的生命本源、以及那深入骨髓的虚弱与痛苦,便如同她自身的痛楚般清晰呈现在她的“视野”中。
心念微动,一股温暖柔和的、闪烁着淡金色星辉的能量便自她指尖流淌而出,如同实质的生命甘霖,轻柔地覆盖在夜临渊狰狞的伤口上。
那翻涌着金芒的血液瞬间止息,恐怖的创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愈合、新生。
这力量对夜临渊这样的黑暗存在,效果竟出奇地强大而契合。
她缓缓闭上眼睛。
无需刻意倾听,古堡内外所有生灵的恐慌、混乱、惊疑、震撼……如同无数嘈杂的弦音在她脑海中奏响。
一个安抚的念头如同最轻柔的月光洒落,瞬间抚平了所有躁动不安的精神波澜,带来一片敬畏的宁静。
同时,她清晰地感觉到,只要她愿意,可以轻易地拨动这些弦,引导它们,甚至……彻底掌控它们。
意念所至,她身周数米内,光明与黑暗如同最温顺的仆从。
光芒可以被随意凝聚成温暖的光球,或驱散成绝对的幽暗,甚至能在她指尖模拟出晨曦的微熹或夕阳的余晖。
温瓷缓缓落地,赤足踏在冰冷的地面,却只感受到力量流淌的暖意。
她的身姿挺拔如新生的玉竹,每一步都带着浑然天成、掌控一切的韵律。
她低头,凝视着自己新生的、蕴藏着星辰之力的手掌,然后,目光转向了那个为她倾尽一切、此刻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男人。
夜临渊单膝跪地,胸前的伤口在温瓷的力量下正飞速愈合,但强行剥离血核带来的本源重创和生命力的枯竭,让他依旧如同破碎的瓷器,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
他仰着头,那双曾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瞳孔,此刻只剩下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碎的恐惧。
他贪婪地、绝望地凝视着宛若神祇降临般的温瓷。
狂喜于她的新生,恐惧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心脏:
恐惧她会厌恶自己这个将她拖入黑暗的源头。
恐惧那永恒的生命会成为她无法承受的孤寂牢笼。
恐惧那对鲜血的原始渴望会将她变成只知杀戮、失去所有美好的嗜血怪物,一个见到血就走不动路、无法控制本能的、比沾染最烈毒品还要可怕的疯子。
最深、最深的恐惧是……眼前这个强大、美丽、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存在,是否还是他的“温瓷”?
是否还保有那颗温暖、会笑会哭的心?
是否还爱着他?
还是说……己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冰冷的、只属于黑暗的……女王?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眼睛,诉说着千言万语。
温瓷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与自我厌弃,清晰地“听”到了他灵魂深处的战栗。
她心中微痛,却又涌起无边的温柔与坚定。
她向他走去,每一步都带着新生的力量与沉淀的爱意。
在他惊惶的目光中,她缓缓蹲下身,与他平视。
那双蕴藏着星河的琉璃血瞳,此刻流淌着比月光更柔和的光辉,清晰地映照出他苍白脆弱的面容。
然后,她伸出了手,带着淡淡金芒的指尖轻柔地拂过他冰冷的脸颊,那温暖的生命能量透过指尖传递过去,带来一丝慰藉。
她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人类的音色,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如同星空共鸣般的空灵与温柔,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也抚平了他灵魂的每一丝颤抖:
“临渊,”她轻声唤道,唇边甚至漾开一丝熟悉的、属于“温瓷”的柔软笑意,“这下……我也变得跟你一样了。”
“谢谢你,给了我新生。”
夜临渊瞳孔一缩。
不是责怪,不是疏离,而是带着一丝俏皮的认命和无尽的包容。
她接纳了这份转变,更接纳了他,连同他所有的黑暗与恐惧。
温瓷倾身向前,伸出双臂,用新生却无比坚定的力量,将他冰冷颤抖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
那属于新晋女王的、强大到令整个血族震颤的气息,此刻却如同最温暖的巢穴,将他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隔绝了所有的黑暗与不安。
夜临渊僵硬的身体在她温暖的拥抱和那抚慰灵魂的力量中,终于一点点软化下来。
他反手紧紧抱住她,仿佛抱住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将脸深深埋在她散发着新生清香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混合着她原本气息与新生力量的味道。
一滴冰冷的、混杂着狂喜与后怕的血泪,终于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砸在她月白色的能量纱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的女王……他的阿瓷……依然是她。
甚至,比从前更加强大,更加……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