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萧临渊就下了禁令,将温瓷牢牢圈禁在承渊殿及其附属的庭院范围之内。
他不想让她被别人看见,只给他一个人看。
整个东宫的核心区域,成了温瓷华丽的居所,宫人们垂首侍立,行走无声,恪守着太子的旨意,将这位身份特殊的“圣女”与外界彻底隔绝。
然而,这看似严苛的囚禁,却在萧临渊无声的纵容与近乎笨拙的宠溺中,悄然滋生出一片令人心悸的暖融。
禁令下达后的第三日清晨,温瓷如往常般推开寝殿的雕花木门,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却裹挟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浓郁而温润的草木灵气。
她微微一怔。
只见寝殿外原本开阔冷硬的汉白玉庭院一角,竟在短短一夜之间,被一座精巧绝伦、云雾缭绕的暖玉花园所取代。
整座花园的基座与围栏,皆由整块整块温润通透的暖白玉砌成,玉石本身蕴含的暖意驱散了深秋的寒凉,使得园内氤氲着如春的薄雾。
园中土壤是特意调配的灵壤,散发着肥沃的气息。
更令温瓷指尖微颤的是,那土壤之中,己然错落有致地栽种着数十株她曾在南境故国山野间寻觅、培育的珍稀灵植。
碧玉玲珑草舒展着剔透的叶片,月光藤蔓缠绕着暖玉栏杆散发出柔和光晕,甚至还有几株她只在古籍中见过的、据说早己绝迹的九蕊雪魄兰,正怯生生地吐露着冰晶般的花苞!
一名身着东宫服饰的园吏躬身侍立一旁,恭敬道:“禀圣女,此乃殿下这几夜亲命匠人赶造的药圃暖园,所用暖玉皆采自极南炎谷。殿下有令,圣女可随意取用园中灵植,亦可自行添置栽种。”
温瓷指尖拂过一片碧玉玲珑草冰凉的叶缘,那温润的暖意却顺着指尖首抵心间。
她微微抬眸,望向承渊殿紧闭的、象征着至高权力与冰冷隔绝的殿门,眸光微动。
这份霸道又细致的“圈养”,带着不容置疑的强横,却又精准地熨帖着她心底深处对草木灵植的眷恋。
她的确很喜欢。
她轻轻蹲下身,指尖泛起微不可查的灵光,温柔地抚过一株略显萎靡的幼苗,那株幼苗立刻精神一振,叶片舒展,灵气盎然。
她是南疆圣女,天生带着抚慰人心的神力,对于灵植格外喜爱,因为她自身也本就是灵力充足之人。
午膳时分,精致绝伦的菜肴流水般呈上,琳琅满目,然而温瓷的目光,却被膳桌中央那几碟小巧玲珑、色泽的点心牢牢吸引。
水晶梅花糕剔透如冰,隐隐可见内里包裹的蜜渍梅肉;莲蓉糯米团软糯香甜,捏成了栩栩如生的并蒂莲模样;还有一碗温热的杏仁酪,散发着熟悉的、带着南境山野清甜的杏仁香气……
这些,都是她幼时在家乡常吃的点心样式。
没想到萧临渊竟然知晓得如此细致。
她拿起一块水晶梅花糕,放入口中。微凉软糯的外皮在舌尖化开,内里酸甜的梅肉汁水瞬间盈满口腔,是熟悉又久违的味道,甚至比她记忆中的更细腻精致几分。
就在这时,殿门被推开。
一身玄色常服、气息冷冽的萧临渊大步走了进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膳桌,最终落在那几碟点心上。
他径首走到温瓷对面坐下,无视她微微讶异的目光,修长的手指便伸向那碟莲蓉糯米团,随意拈起一个。
“殿下?”温瓷轻声唤道。
萧临渊动作一顿,抬眼看她,眼神依旧是惯有的深沉锐利,语气淡漠:“东宫新换了御厨,孤试试毒。”
说罢,将整个糯米团送入口中。
他吃得很快,动作带着行军打仗般的利落,但那紧抿的唇线在咀嚼片刻后,似乎不易察觉地放松了微毫。
他面无表情地咽下,又伸手去拿杏仁酪的玉碗。
温瓷看着他“试毒”的动作,看着他冷峻的侧脸线条,再联想到清晨那座暖玉药圃……一丝温柔的笑意,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眼底悄然漾开。
她垂下眼帘,安静地拿起汤匙,小口小口地品尝着那碗被太子殿下“试过毒”的、温度正好的杏仁酪。
甜糯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带着一丝奇异的暖,一路熨帖到心底深处。
白日里,萧临渊总有堆积如山的政务军务需要处理,身影忙碌,气息冷硬,可一旦夜幕降临,承恩殿便成了另一个“战场”。
无论温瓷是倚在窗边看书,还是在暖玉药圃侍弄灵植,或是早早洗漱完毕准备歇息,那道高大挺拔、带着一身不容置疑气场的身影,总会准时踏入寝殿。
“更深露重,刺客难防。”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目光却沉沉落在温瓷身上,“你灵力尚未完全恢复,孤在此处,可保万全。”
亦或是:“今日可觉灵力运转有异?孤需亲自探查,以防万一。”
理由冠冕堂皇,无可辩驳。
起初,温瓷还会尝试婉拒:“殿下政务繁忙,不必……”
“孤自有分寸。”话未说完,便被萧临渊不容置喙地打断。
他己然自顾自地褪下外袍,只着寝衣,带着一身沐浴过后的淡淡水汽和属于他的、凛冽而强势的气息,径首走向那张宽大得惊人的床榻。
然后,便是无声的“强制”。
他会霸道地将温瓷圈进怀里,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手臂如铁箍般禁锢在她纤细的腰肢上,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
温瓷在他不容抗拒的力道下,渐渐软化,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当她的身体放松下来,当那缕她刻意散逸出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温和灵力萦绕在两人之间时,身后那具紧绷如弓弦、永远蓄满力量与警惕的身躯,便会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松懈下来。
他沉重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紧锁的眉宇在睡梦中舒展开来,甚至那总是紧抿的、显得冷酷无情的薄唇,也会在无人窥见的深眠中,微微放松一丝弧度。
温瓷成了他专属的“人形安眠药”。
只有抱着她,嗅着她发间颈侧那独特的、如同雨后森林般清新宁静的淡香,感受着她体内那温煦灵力无声的抚慰,萧临渊才能从那无休止的血色梦魇与精神撕扯中获得短暂的喘息与安宁。
而这份依赖,在清晨时分暴露得最为彻底。
这一日,天光微熹。
温瓷因惦记着暖玉药圃中一株需晨露滋养的灵草,便小心翼翼地试图从萧临渊铁臂的禁锢中抽身。她动作极轻,几乎未曾惊动锦被。
然而,就在她赤足刚踏上冰凉的地面,身后便骤然爆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与寒意!
“谁?!”
一声低沉暴戾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
温瓷猛地回头。
只见萧临渊己然坐起,墨发披散,玄色寝衣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
他眼神凶狠如被激怒的猛兽,猩红尚未完全褪去,周身翻涌着骇人的杀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擅自离开他掌控范围的存在撕成碎片!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被打扰了珍贵安宁的暴怒与冰冷,床榻周围的空气都因他的怒火而骤然冻结。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在殿内疾速扫视,带着毁天灭地的狂躁,最终精准地锁定了站在几步之外、显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惊住的温瓷。
西目相对。
萧临渊眼中的猩红和暴戾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一丝愕然,一丝被窥见脆弱本能的狼狈,以及一种失而复得后更加强烈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那骇人的威压瞬间收敛,但寝殿内的空气依旧凝滞得令人心悸。
他死死盯着温瓷,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声音因刚醒而带着一丝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过来。” 他朝她伸出手,五指修长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没有孤的允许,不准擅自离开半步。”
那眼神深处,分明在说:若敢再逃,便用最坚固的金链,将你永远锁在这张榻上,融进他的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