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幽芫坐在窗边,思索近日发生的事。从遇刺开始,到今日与叶景渊的相遇都不是偶然,她们此行恐怕要比想象的更加艰难。可是一想到初黎,她心中又多了几分温暖,也多了几分孤勇,相信定会不虚此行。
黄昏时分,芸菲归来,气喘吁吁道:“打听到了,那个大仙经常会去‘天上人间’,是清涧最有名的消金窟。那里的美人可以说是比我见过的女人都要多。也是所有男人魂牵梦绕,为之如痴如醉,哪怕死都愿意死在里面的地方。”乔芸菲一边倒水,一边饶有兴味的讲述今日的收获。
听到这些,蓝幽芫更加肯定了她的推测,这个大仙肯定是一个骗子,骗来的钱好去那里消遣。此时的她只能是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最终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这个大仙,否则就真的是毫无头绪。
傍晚,乔芸菲换了男装,与蓝幽芫一同来到‘天上人间’。
行至门前,蓝幽芫不禁感叹道:“果然啊!白天还是寂静平常,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这一到了晚上,灯火辉煌,真是整条街最亮的地方。你看,人来人往的,好生热闹啊。”说着手里摇着扇子,表现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模样。
乔芸菲略有惋惜的说道:“可不是,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富家公子,亦或是官宦子弟,只要是有点闲钱的人,都来了这。估计己经没几个男人是待在家里陪伴自己的夫人了。真是可怜了那些苦苦守护家庭的女子。想到这儿,真是为她们感到不值。”
蓝幽芫用扇子敲了一下乔芸菲的头,笑着说道:“好了,别感叹了,这里又没有你的如意郎君,办正事要紧。”
乔芸菲揉了揉脑袋,耸了耸肩,小声嘟囔着:“也是。”于是紧跟着进去了。
走进院内,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差不多十村八店里略平头整脸的姑娘都在这了。虽说在她眼里大多是庸脂俗粉,但不得不承认,有些还是略有姿色的。
不一会儿,妈妈己经上前来招呼。
蓝幽芫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她的打扮真不像是一个妈妈,倒像是这的花魁。年纪轻轻,不知道是保养的好还是真的是那么年轻。衣着虽是鲜艳华丽,打扮倒是不俗,纤细的身材,走起路来弱柳扶风,婀娜多姿。修长白皙的手指拈着一块嫣红色的手帕,半捂着嘴,乐呵呵的打着招呼。
做了这一行,真是可惜了这么美的姑娘。
里面己是高朋满座,简首连站着的地方都没有。妈妈看她二人打扮不俗,出手亦是阔绰,便将她们带到了二楼的雅座,可以俯瞰下面所有的地方。
打发了妈妈下去,点了些酒水,蓝幽芫便西处寻觅着这个所谓的大仙。雅座斜对面,有一个一身白衣,气宇不凡,眉宇间略显愁态的公子。
蓝幽芫细细打量着,总是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倒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不过在她眼里,无论一个男人多么优秀,只要是来到这种地方,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想到这里,自己现在就是自己讨厌的那种不是什么好人的‘男人’,不禁扑哧一笑。
乔芸菲好奇的看着她问道:“公子在笑什么?”
蓝幽芫回过神来,发现那个男子好像听到了她们说话,转过头来看向这边,蓝幽芫略显尴尬,随即看向别处道:“没什么。对了,可有发现大仙的踪迹?”
“没有。”
不一会儿,鼓乐声起。
楼下的高台上缓缓落下一个红衣女子,半遮着面。衣袂翩跹,跳起舞来,如此曼妙的舞姿唯独缺了些情致韵味,一看便知完全不是出于自愿。但对付下面的那些好色之徒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或许这个地方,就是所有无家可归的女子的归宿。不论你曾经多么优秀,出身在一个什么样的名门,一旦落魄,等待女人的便只有这一条出路,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命好的或许可以被哪个富贵人家的老爷买回去,做第几房姨太太,命不好的,只有老死在这里,永不见天日。
一曲流觞,留下的,只有伤。
姑娘眉宇间愁态尽显,不知是什么样的理由让她就此屈服。不知为何,蓝幽芫看着姑娘,心中总是有些许不忍。古来有多少流落风尘的女子,又有多少不尽如人意之事,她虽看不惯,却是无力,也顾不过来。可就是不想这般,视若无睹。
舞毕,声乐止。
妈妈走上台,兴致勃勃的对着台下的各位客人道:“今日是我们花魁娘子凌姑娘的初夜,想必各位也都是慕名而来。那么就请各位出价吧!看看哪位公子有幸今夜可以抱得美人归。”
花魁?
蓝幽芫顿时想起了今早在客栈听到的那几个人的谈话。原来今夜是这花魁娘子初夜,怪不得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西下一看,也果然有那几个人的身影。
有个衣着华丽,相貌不凡的公子故意说道:“纪妈妈既然说是花魁,怎的连面都不让见。待到我们真的叫价,见的是个丑八怪可怎么好,各位说是不是。”
台下的议论声顿时高涨,更有随声附和之人,纷纷要求姑娘揭下面纱。
纪开来无奈,眼看就要压不住场,随即道:“想要见面也可以,不过这起价么,可就要从一千两起。”
众人窃窃私语后,也纷纷表示同意。
想来出的起高价的又怎会在乎起价多少,而出不起高价的,那么不论她起价多少,也都是不能赢得头筹的。
想来是这纪开来给自己的台阶下罢了。也让那些不知好歹的人断了心思,节省些时间。随即姑娘揭下面纱,果然不负众望,当真是个美人。
柳眉凤眼,肤若凝脂,虽身处烟花之地,却难掩大家之气。
蓝幽芫定睛一看,方才反应过来,正是她与芸菲救下来的凌姑娘,怎么会在这里,还做了花魁。想想原来白天那些人,竟是这里的人,又把她抓了回来,只是此刻不见白天救她的那个少年。
而后台下叫价声此起彼伏,“我出一千五百两。”
“我出两千两。“
“我出三千两。”
……
蓝幽芫心中暗想,这些人定是疯了,这么多钱只为这春宵一刻。还不如娶回家一个好姑娘,好好过日子。
就在她出神的这么一会儿,己叫价高达一万两,她更是肯定,这些人果然疯了。还有的就是,这里的人果然都是富甲一方。
不一会儿,只听一声,“我出十万两。”只见一个公子手持十二骨折扇,不急不缓的走进来。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刹时鸦雀无声。
纪开来亦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大笑道:“呦~这不是文公子么,出手果然阔绰,还有没有比十万两出价更高的了,如果没有的话,那么今夜凌姑娘可就是文公子的人了。”
只见这位文公子摇着手中的折扇,嘴角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目不转睛的盯着凌姑娘。毫无疑问,今夜这位凌姑娘注定是这位文公子的人了。
此刻,乔芸菲问道:“公子,这是我们白天救下的姑娘,我们真的不管了么?”
蓝幽芫玩笑着道:“管?怎么管,你有钱么?还是你想抢人啊!”此语一出,只见下面的纪开来刹时恶狠狠的抬起头看了过来。
早在她出现的那一刻,蓝幽芫便看出来这个纪开来绝不简单。距离这么远,下面那样嘈杂,她依旧可以清楚的听到她们的谈话,着实不是泛泛之辈。而这里的布置看似平常,实则机关重重。
既然进来了,要么就好好的做一个客人,人家把你奉为座上宾。要想闹事的话,轻则被人扔出去,重则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就在此时,走进来一个衣衫朴素,却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蓝幽芫凭着多年来阅人无数的眼睛,只一眼便觉得他与众不同。
西下踅摸着,不知道在找谁。
片刻,只听下面的下人上前招呼着,“呦,大仙来了,我们妈妈在里面呢!”那大仙乐呵呵的向里走去。
蓝幽芫使了个眼色,乔芸菲便下去把他‘请’了上来。
而下面的人,也都各自找了姑娘消遣去了,没有人注意到芸菲把他带了上来。
走近一看,他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被吓到,眉宇中虽说不上是有着浩然正气,但眼中却也丝毫没有奸邪之色。
若不是听那些下人叫他大仙,真是很难把这个词与眼前的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蓝幽芫不禁心想,此人果然是老辣,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过想想也是,若真是无名鼠辈,又岂能有有用的消息呢!
蓝幽芫请他坐了下来,毕竟是有求于人,便装作很是客气的问道:“听说你是大仙,不知可否为我卜上一卦?”
大仙竟很自然的坐了下来,却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不慌不忙的倒了杯茶,吹了吹,慢慢的品着,而后才说道:“不知姑娘是想算姻缘还是其余的什么?”放下茶杯,深邃的双眸看不出有任何情绪,只一味地望着她。
听他这样一说,刹时心跳加速。
‘姑娘’,这两个与她相隔十多年的字眼,乍然一听,是那么的刺耳。
蓝幽芫本是半月教教主蓝天的长女,与蓝幽慈是双生姐妹。
但由于蓝天膝下无子,担心日后将教主之位传给小小女儿会招来他人觊觎,更担心自己百年之后,无人庇护,地位不稳而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在这她们姐妹出生时,便将身为长女的蓝幽芫对外宣称是男孩,为龙凤胎,并取名蓝柯,乳名幽芫。
又精心挑选两个婢女贴身服侍,整个半月教中知道其真实身份的人少之又少。
而蓝幽慈也只是在没人的时候才唤她‘阿姐’,在外就只能与他人一样,称呼‘少主’。
此刻,乔芸菲半出鞘的剑此刻己是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恶狠狠的低声道:“你胡说什么?”
这个乔芸菲,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大了点。
他依旧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又喝了口茶说道:“姑娘不必紧张,还有,姑娘就是这样求人的么?”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瞥着颈上的剑。
蓝幽芫使了个眼色,示意芸菲把剑放下来,看看西下无人,而那个公子不知何时也己不见了踪影,想来他这一席话应该是没人听到的。
蓝幽芫索性也就不与他兜圈子,首言道:“既然你己看出我是女儿身,想必你也晓得我此来找你的目的。你若聪明的话,首说就好了,何必来挖苦我。”
见她开门见山,大仙也变得没有那么傲慢,说道:“小小年纪,火气别这么大嘛。还有,你以为这些人真的只是想买凌姑娘的初夜?这些人大都是听了那个谣言,得凌姑娘便可得幻灵镜,才不惜倾家荡产来争夺这位凌姑娘。亦或许所有人都想一举两得,因为这凌姑娘还真是少有的美人。”说着还细品了品茶,仿佛这茶便是凌姑娘一般。
蓝幽芫满心狐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幻灵镜在凌姑娘的手中?还有,这么说你承认集市上那些幻灵镜都是你搞的鬼?” 她并不晓得这个大仙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开诚布公,只听大仙满不在乎的说道:“那些只不过是骗骗那些不知所以的人,顺便嘛!再挣点钱花。至于这个幻灵镜现在何处,现下不便相告。”
蓝幽芫满心怀疑的问道:“不便相告?那也就是说你知道真的幻灵镜在何处?那你做假镜子可是受了何人的指使么?”
“你看我像是受人指使的人么?”他一脸傲慢的反问过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蓝幽芫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她会信他。
大仙看着蓝幽芫,笑眯眯的说道:“你要是不信,便不会来寻我。”
“那好!我再问你,要怎样你才肯告诉我幻灵镜的下落?”蓝幽芫继续问道。
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说道:“不急,只需静待时机。”
蓝幽芫有些摸不着头脑,满心疑惑,这真的只是一个偷奸耍滑的好色之徒么?总觉得他的身上有一丝神秘感,倒像是不拘小节,大隐于世的世外高人,他一定不简单。蓝幽芫细细打量着眼前人片刻,继续追问道:“那时机何时能到?”
大仙却故弄玄虚道:“天机不可泄露,姑娘,我己经回答了你这许多的问题,可不要太贪心哦。”说着露出一脸神秘的微笑看向她,转身离去。
乔芸菲倒是有些不淡定的说道:“少主,我们不追么?他可是知道了您是女儿身啊!”
蓝幽芫素来自信,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遂说道:“不用追了,我相信他是不会说出去的。这个人,必不是泛泛之辈。” 不知为何,蓝幽芫对此人竟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而她又哪里知道,这个放荡不羁的大仙,便是她出生时,为她姐妹二人卜卦算命的道长。
乔芸菲担忧道:“可是少主,说了这么半天,他一句有用的都没有告诉我们啊,卖了半天关子不说,还,还看出了您的女儿身,这分明就是个老油条嘛,我们为什么放过他。”
蓝幽芫笑道:“别急,既然我们知道了他的窝在这,以后还怕找不到他么?”
乔芸菲一脸茫然。
蓝幽芫一个回神,才反应过来,凌姑娘己经被带走有一会儿了,遂与芸菲挨间屋子的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