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风蚀岩柱下。
地狱般的景象。
浓烈刺鼻的黄绿色“蚀骨烟”如同粘稠的毒液,从被炸塌、扩大的入口处翻滚涌出,弥漫在岩柱周围的洼地,形成一片死亡沼泽。烟雾所过之处,砂砾发出“嗤嗤”的细微声响,腾起白烟,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几名冲得太近、试图用沙土掩埋烟雾源头的黑水堡士兵,仅仅吸入了几口,便惨叫着捂住喉咙倒地,的皮肤迅速起泡溃烂,发出凄厉的哀嚎,眼见不活!
“退!退后!用湿布捂住口鼻!别硬冲!”张彪嘶声怒吼,拖着伤腿,组织士兵用浸透清水的布巾(取自之前运出的活水)掩住口鼻,在烟雾边缘构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用长矛和弓箭阻止烟雾中若隐若现、试图冲出来扩大战果的突厥死士(“血蝠组”)。但毒烟不断蔓延,视野受阻,被动防御异常艰难。
轰隆隆——!
马蹄声如雷,撕裂毒烟弥漫的夜空!
王孝杰一马当先,如同浴血的狂狮,带着钢铁洪流般的亲兵队,悍然冲入这片死亡之地!浓烈的毒烟瞬间将他们吞没!
“咳咳……”即使隔着浸水的布巾,那刺鼻的腐蚀性气味依旧呛得人肺腑如焚。战马不安地嘶鸣,士兵们强忍着眩晕和喉咙的灼痛。
“王帅!小心毒烟!”张彪看到王孝杰,又惊又急。
“张彪!地下情况如何?!”王孝杰勒住躁动的战马,目光穿透翻滚的毒烟,死死锁定入口方向。他看到入口被炸塌了大半,但并未完全堵死,浓烟正是从那些缝隙中汹涌而出。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入口附近横七竖八倒着几具黑水堡士兵的尸体,死状凄惨!
“狗日的放毒烟!炸塌了半边入口!里面还有十几个兄弟没撤出来!生死不知!”张彪目眦欲裂,“这烟太毒!沾上就烂!兄弟们冲不进去!”
“火油!用火油罐!给我砸进去!烧!”王孝杰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瞬间做出决断!毒烟怕火!这是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对抗方式!
亲兵队长立刻下令。几名臂力惊人的士兵解下马鞍旁悬挂的皮囊(内装猛火油),点燃引信,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毒烟最浓、入口缝隙最大的方向狠狠投掷过去!
轰!轰!轰!
几个火油罐精准地穿过烟雾,砸在入口处的乱石堆和弥漫的毒烟上,瞬间爆开!橘红色的烈焰猛地腾起!如同数条愤怒的火龙,疯狂地舔舐着粘稠的黄绿色毒烟!
嗤啦——!!!
火焰与毒烟接触,爆发出更加刺耳的、如同滚油泼雪的声响!大片的毒烟被烈焰吞噬、净化,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臭混合着奇异甜腥的味道。火光照亮了入口附近的区域,也映照出几个躲在乱石后、被火焰逼得狼狈翻滚的灰褐色身影——正是“血蝠组”的死士!
“放箭!!”王孝杰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厉声怒吼!
早己引弓待发的亲兵和黑水堡士兵,瞬间松开弓弦!数十支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攒射向那些暴露在火光中的身影!
“呃啊!”
“噗嗤!”
惨叫声和利箭入肉的闷响接连响起!至少西五个突厥死士被射成了刺猬,倒在火焰和尚未散尽的毒烟中!剩下的死士惊恐地缩回乱石堆后,再不敢轻易冒头。入口处汹涌而出的毒烟,也因为火焰的灼烧和通风口的扩大(爆炸和火焰破坏),势头明显减弱了许多!
“干得好!”张彪激动大吼。
“别松懈!压制住他们!”王孝杰目光冰冷,并未放松警惕。他翻身下马,抓起一面蒙着湿厚皮革的简陋大盾,对着身边几名同样持盾的亲兵吼道:“跟我上!清理入口!把里面的兄弟救出来!”
“王帅!危险!”亲兵队长急呼。
“少废话!救人要紧!”王孝杰低吼一声,举着大盾,如同移动的堡垒,率先冲向那依旧弥漫着稀薄毒烟和灼热火焰的入口!数名悍不畏死的亲兵立刻举盾跟上,用身体为王孝杰构筑起一道移动的屏障!
乱石堆后,幸存的“血蝠组”死士看到王孝杰亲自冲阵,眼中闪过疯狂与绝望!他们知道,任务己经失败,绝无生还可能!
“为了狼神——!!”一声充满狂热与绝望的突厥语嘶吼响起!
仅存的五六个死士猛地从藏身处跃出,无视射来的箭矢,无视燃烧的火焰,如同扑火的飞蛾,挥舞着淬毒的弯刀,疯狂地扑向王孝杰!他们要用自己的生命,为同伴争取最后破坏入口的时间!
“找死!”王孝杰眼中杀机暴涨!手中沉重的马槊如同毒龙出洞,带着恐怖的破风声,横扫而出!
铛!噗嗤!
一个死士的弯刀被硬生生砸飞,整个人被巨力扫得横飞出去,胸骨尽碎!另一个死士被槊尖洞穿咽喉,瞬间毙命!
但另外两名死士,借着同伴用生命创造的瞬间空隙,如同鬼魅般贴近!一人悍不畏死地抱住王孝杰持槊的手臂,另一人则狞笑着,将手中一个巴掌大小、冒着滋滋绿烟的黑色陶罐,狠狠砸向王孝杰脚下的地面!
“王帅小心!”旁边的亲兵目眦欲裂,猛扑过来,用身体撞开王孝杰!
轰——!
黑色陶罐在王孝杰脚边不到三尺处轰然炸开!没有巨大的火光,只有一股更加浓烈、颜色近乎墨绿的粘稠毒烟猛地爆发开来,瞬间将王孝杰和那名扑救的亲兵笼罩!
“呃!”王孝杰虽然被撞开半步,避开了爆炸中心,但右腿裤脚和战靴依旧被飞溅的墨绿色粘液沾染!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瞬间传来!那粘液如同活物般,瞬间腐蚀了皮革和布料,灼烧着皮肉!更有一股阴冷恶毒的邪气,如同毒蛇般顺着伤口疯狂钻入体内!
“啊——!”那名扑救的亲兵首当其冲,整个上半身被墨绿色毒烟笼罩,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溶解,眨眼间便化作一滩冒着气泡的黄绿色脓血!
“狗杂种!”王孝杰怒发冲冠,强忍右腿钻心剧痛和体内翻涌的邪气,手中马槊如同闪电般刺出,将最后两名死士钉死在地上!
“王帅!您受伤了!”张彪和亲兵们惊恐地围了上来,看着王孝杰右腿裤脚上迅速扩大的腐蚀破洞和里面渗出的、带着不祥乌黑色的血液。
“死不了!”王孝杰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内衬。他感到一股阴冷的邪力正在右腿肆虐,试图侵蚀他的生机,甚至……麻痹他的神经!他猛地拔出腰间横刀,毫不犹豫地割开右腿裤脚和靴子,露出被腐蚀得血肉模糊、隐隐泛着乌黑的小腿!然后,他一把抓过旁边士兵递过来的水囊——里面装的是珍贵的活水!
嗤——!
活水浇在伤口上,如同冷水泼入滚油!剧痛让王孝杰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但那股钻入体内的阴冷邪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被活水中蕴含的磅礴生机暂时压制、驱散了大半!伤口处升腾起一股带着腥臭的细微黑烟,虽然依旧血肉模糊,但那股乌黑色明显变淡,剧痛也缓解了许多!
“快!清理入口!救人!”王孝杰顾不上处理伤口,拄着马槊,嘶声下令。活水暂时压制了毒素和邪气,但必须尽快处理。
士兵们立刻用浸湿的布巾掩住口鼻,顶着残留的稀薄毒烟和灼热,奋力清理入口处的乱石。很快,一个勉强可供人弯腰通行的缝隙被清理出来。
“里面还有人吗?应一声!”张彪朝着黑黝黝的洞口嘶吼。
“有……有……”一个微弱、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洞内深处传来,“张……张头儿……是……是我们……”
“还活着!快!进去救人!”张彪狂喜。
几名士兵立刻钻了进去。片刻后,他们搀扶着、甚至抬着七八个浑身沾满尘土、脸色苍白、剧烈咳嗽但明显还有气息的士兵钻了出来!这些士兵虽然吸入了少量毒烟,但显然因为身处石厅深处,距离入炸点较远,加上石厅内那充盈的、蕴含生机的活水水汽的天然稀释和净化作用,竟然奇迹般地保住了性命!
“好!好!好!”王孝杰看着被救出的兄弟,连说三个好字,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他目光扫过被控制住的入口,看着地上那些突厥死士扭曲的尸体,最后落在自己依旧剧痛、但己被活水暂时稳住伤势的右腿上,眼中寒光闪烁。
“血蝠组”覆灭了,毒烟被压制了,入口守住了,兄弟救出来了。
但代价,是惨重的。数名袍泽永远倒下,自己也中了诡异的毒伤。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王孝杰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转向玉门关城楼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