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愕然,眼神看向了下方还在冒着青烟的废铜烂铁,帝家主的血肉或许已经与那艘飞舰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风,拂动帝姜碧绿色长发,长发染血,血珠顺着晶莹的长发滴落。
黑泽又抬起了眼眸,看着没有丝毫生气帝姜的眼眸,就要离去。
死了一个人而已,对他无足轻重。
他的余光瞥到了安城碎裂的主干道上,有人影向这边走动,速度不快,但是脚步坚定。
背也挺的笔直,眼神灼灼,像是跳动的火焰。
“咦。”黑泽发出轻咦声,从那几个人身上感受不到什么强大的波动,顶多蓄灵池二转三转的样子,距离五行还有天堑。
他们走来,带着决绝。
黑泽不屑一笑,“原来是帝家人,怎么着,想找我复仇?”
“蚂蚁,我一只手就能碾碎成百上千个。”
然而,那些人根本都没看黑泽,只是看着被黑色铁棍钉在安城城墙上鲜血淋漓的帝姜,帝家主死了,安城新的家主就是帝姜,他们只要活着,就要把她从城墙上救下来。
秦凡隔得很远,他眼睛通红,灵气疯狂运转,他看到了被钉在城墙上的帝姜。
他想去帮忙,只是自已...
高灵灵紧紧抱着秦凡,她被大爆炸吓哭了很多次,一直哭个不停要高锐,无论秦凡怎么安慰都没用,哭累了,刚刚睡着不久。
第一个人来到了安城下,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他是看着帝姜长大,也从小教导帝姜高手之一,因为探索天马古墓受伤,就在主殿休养生息,他拖着受伤的残躯,抬头看向帝姜。
“家,家主。”他颤声,“我,我来救您了。”
黑泽眉毛一挑,“就凭你!”
中年男子面对黑泽强盛无比的威压,双膝发出吱吱的声响,刚恢复的伤口又崩裂开来,滋滋冒血,眨眼就成了一个血人。
他感觉自已像是背负了一片青天,青天不断压落,要让他跪下。
他大口大口咳血,背被压的佝偻,他还在努力对抗,骨头开始裂开,就像是瓷器,密布密密麻麻的裂纹,断裂的骨头刺穿了他的身体带着血和碎肉。
“砰!”
中年男子轰然倒地,他趴下了,没有跪下,他双臂挣扎,撑了撑,没起来。
他不顾一切扭头,脖子都快断了,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倩影。
她被钉在城墙上。
“家,家主,我,我来救您了。”中年男子吐出一大口鲜血,再也不动了。
帝姜垂着眸子,眼泪滑落。
随后,第二个姜家人又到了,昂首挺胸,像是去参加一场盛大隆重的婚礼,他很是自豪。
即使他越靠近帝姜,他背负的压力越大,他依然向前移动,不曾退后一步。
黑泽一挥手,一道光幕闪过,他倒飞出去,足有数百米,重重跌落在地,骨头碎裂了几百块,他洒脱一笑。
手指扣着地面,爬向帝姜,指甲磨破了,露出了指骨,他依旧还在爬,一条长长的血迹出现。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在安城存活下来的人探出了脑袋,或者躲在暗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安城下,足有二十几具尸体,他们都是帝家人,他们选择了站着死。
骨气铮铮,裂金穿石。
“爸,您还选择沉默吗?”季修悲伤失望看着自已的父亲,要是他没记错,父亲在自已眼中一直是如山岳般的存在。
“胡闹!”季家主冷斥,“他们都是主家高手,别说黑泽,就是一头灵兽,你都打不过。”
“如何去拼?”
季修眼含悲伤,淡然一笑,“帝家不顾一切,要把消息传出去,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
“倘若黑家不能占据先机还好,只要拿到墨仙墓中任何一重重宝,我们都只有被主脉打杀的命。”
季家主愣愣看着季修,他这话不无道理。
帝家榜样在前,为了把消息传递出去,安城帝家几乎灭族,等到帝家主脉来到,先不管他们是否找黑家算账,活下的人都会被主脉带走,给予最大的资源帮助,让他成长起来。
这其中包含的道道,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
总之,帝家纵身一跃,剩下的几家谁都别想保全自已。
把消息传出去,是他们分支唯一能有人活下来的机会。
季家主不由得颤了颤身子,“我不如你,季修。”
“不!”季修摇头,“我是在秦凡身上学到的。”
“修儿...”季家主伸出宽厚的手掌,轻抚季修脸颊,“答应我,别做傻事,为父去为你拼一个辉煌的前程。”
“等你将来强大起来,斩杀了黑泽,记得来安城为我洒下一杯酒。”
“爸...”季修还想说什么,被季家主打断,“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泪!”
帝家主走到季修身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死,我们这条分支不该就这样死去。”
“你要带着我们的期望,去追神!”
季修瞳孔猛颤。
季家主露出欣慰释怀的笑,他知道,以季修的年轻气盛,不等季家灭亡,他就会冲上去,即使以蚍蜉之力撼天柱刹那生死也在所不惜。
肉体可以被杀死,他的自由意志不能。
所以,季家主要给季修一个活下去的希望,生死之际,季家主好似突然看开了一切,愧疚的眼神看着季修,“对不起啊,季修。”
季修茫然。
“让你在你朋友面前丢了面子,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吧。”
“其实你那个叫秦凡的朋友不错,跟你交朋友我没有看到什么龌龊心思。”
季修顿了顿,秦凡是季修邀请而来,古平权在季家毫无忌惮对着秦凡出手,他的脸的确很疼。
“我,我知道是古家的意思。”季修道。
“我们季家何惧古家?”季家主说完,擦着季修的肩膀大步离开,他背阔笔挺,威严散发,像是古代巡视自已领地的君王,他越走越远,声音却在季修耳边炸开,响亮如雷。
“当然,季家也不惧任何家族。”
“以前是,现在也是。”
传承久远的家族,各自在不同的时期都有辉煌无比的历史,那个时刻,他们家族君临天下,掌控九天十地,威严无比。
所有家族都要臣服在他们家族脚下,宇宙之大,何人敢叫板一尊地仙!
季修看着季家主背影。
潸然泪下。
与此同时,晏家、祝家家主也都领着族人动身,他们有着自已的荣耀,骨子里流淌过某个时期,最强者的血液,他们的脊背,不应该是弯的。
安城最大的十字路口,凌乱不堪,废掉的车子,建筑用的巨石,钢材...原本可以八辆车共行的马路,被几条黑色的裂缝撕开,勉强能够有人通行。
季家主立于前方,一身定制款的西装,不知道的以为他去迎娶自已的新娘,行走在破败的街道上,与周围场景格格不入。
不仅是他,他身后跟着的季家人也都收拾了自已,他们青春勃发,靓丽动人,他们穿上了自已最喜欢的衣服。
西服,运动服、战斗服、长裙...像是奔赴一场盛大的集会。
一面旗帜陡然出现,它像是燃烧的火焰,正在飘扬。
旗帜上,是一个大大的‘季’字,力量磅礴,如雷霆瀚海。
当季修走到十字路口时,他笑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哈大笑,笑声蕴含了他们的精气神,聚在一起,在安城上方盘旋。
“走着?”
“走!”
“怕?”
“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快哉!”
季家主,祝家主,晏家主三人走到一起,并肩而行。
每一步落下,他们的气势都在攀升,初时像是春风割面,几步之后,似滚滚洪流,再后来,如千军万马齐动,隆隆炸响。
这一刻,三人竟然齐齐突破,来到了蓄灵池四转。
看破生死,大起大落,心境变化就如同一株大药。
远方,季修,祝去病,晏言三人站在各自家族后方,晏言哭的梨花带雨,伸出手掌抓向那个男人的背影,可怎么,也抓不住。
季修眼角通红,捂着心口,脑海中不断回响季家主对他说的话,追神。
他季修,是要追神的男人啊。
祝去病双手垂落身体两侧,沉静看着逐渐消失的那个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男人开始惧怕他,很多事都要小心翼翼询问他的意思。
“爸...”祝去病嘴唇嗫嚅,颤抖开口。
“我会为你报仇的,祝家主脉欠我们的,我会双倍拿回来。”
三人走到安城城门前,看到了那个凄惨的女子,帝姜还被钉在墙上,垂着头,一头染血的碧发在空中飞舞,鲜血顺着她的胸口淋湿了大半个身子。
绝美无比。
黑泽冷漠看着远处像是蚂蚁涌过来的人,“三位家主,你们失了智?”
晏家主洒脱一笑,“对,的确是失了智,但还好,没有失了志!”
他的声音陡然暴涨,像是天雷劈落。
“男子汉大丈夫,不坠青云之志!”
“安城宴家家主,特来讨教!”
“安城祝家家主,请赐教!”
“安城季家家主,不惧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