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青山掩映的小屋门前,一辆马车停在门外静静等候。
“大人,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
谢安站在窗前,墨发已经用玉冠竖起,身上普通的天青色长袍也已经换成了织锦团绣的靛蓝色对襟宽袖长袍。
他容色盛人,但真正让人侧目的却是他通身的贵气,瞧着哪里还有半分在山中破屋养病的穷书生样。
谢家有子,名珩,字崇安。
所以他告诉傅青鱼,他叫谢安。
谢珩把玩着手里的桃木发簪,这是傅青鱼在镇子的小集市上花两钱银子买了送给他的。
簪子不值钱,但胜在做工精巧美观。
而当时替他挽发簪上簪子的人也笑得好看。
“大人?”
谢珩抬手把桃木发簪扔出窗外,“走吧。”
“是。老夫人他们知道大人的寒疾养好了都高兴的很,就在家里盼着大人归家呢。”
“晨夕。”谢珩突然出声。
晨夕一怔,止住话头,“大人吩咐。”
“把这几间屋子全部推平。”
晨夕不明白好好的屋子怎么要全部推平。
谢珩已经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晨夕只好去吩咐旁人照做。
不过是推平几间屋子而已,当初本也是为了他们家大人养病而建的,多少有些简陋。兴许是他们家大人觉得这屋子里有病气,如今大人的病养好了,把这里推了也好,还能吉利一些。
马车缓缓驶出,身后的三间竹屋在人力的拆除下轰然倒塌。
谢珩端坐在马车里,听着身后倒塌的声音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眸中神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戾锋锐。
等傅青鱼安排过来修缮屋顶的人到这边的时候,除了还能看到地基之外,搭建屋子的竹子都已经被人拖走了。
上中都的官道上,傅青鱼骑着马一路飞驰,在一家驿馆停下暂时休息。
一支队伍从驿馆的大门口进来,华贵的马车直接从驿馆内的青石路进了驿馆后边的院子,未做停留。
“那是谁家的马车啊?好生气派。”
“你没看到马车上的灯笼写着的谢字吗?这排场,这气势,除了中都里的那个谢家,还能是哪个谢家。”
“客官,这是你要的馒头和水。”
“谢了。”傅青鱼回神,没再听旁边的人议论,付了钱,接过馒头和水挂到马鞍上,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傅青鱼入中都已经四月有余,秋冬交替。
一场大雪连下五日,依旧未停。
粉墙黛瓦,白雪覆盖。
雪堆从黛瓦上落下,啪一声砸在一柄红色的油纸伞上,伞下行走的人儿略微仰起头看了一眼扇面上的雪,微倾伞柄,碎雪便顺着扇面滑落,她伸出葱白一样的手指接住碎雪,送到不抹口脂却泛着自然粉红的嘴边,伸出舌尖尝了一下碎雪的味道。
“嘶!好冰!”
傅青鱼抖掉手掌心的碎雪,拉紧了身上的披风,撑着红色的油纸伞迈步朝着站有衙役的高门大宅走去。
守在红漆大门口的衙役看到她,便露出了一丝笑容,“傅姑娘,大冷天的将你请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奈何这次的案子十分棘手,实在无法,只得请你走这一趟了。”
“无妨。”傅青鱼拾阶而上,杏色的裙摆擦过台阶上的碎雪,回身收起油纸伞抖了抖碎雪,才又道:“大理寺的仵作已经验过了吗?”
说话的衙役伸出手,傅青鱼自然得将肩膀上挂着的勘察箱递过去,“陈老丈已经验过了,初步判断死者用药过度,是死于马上风。但死者的亲人都不相信,当晚陪侍的小妾也说并未与死者敦伦。”
傅青鱼点头,明白了。
陈老丈年方六十有二,一身仵作的验尸本事和时间累积的经验,必然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而死者亲属不相信,大理寺无法,只能再找一个他们认为更加有信服力的人来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