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行已经洗完澡，站在全身镜前穿上衬衫，慢条斯理地扣着纽扣。
手机被他随手搁在柜子上，没说话，钟晚意只能听到偏硬的衬衫布料，摩擦时，那细微的窸窸窣窣声。
太熟悉就是这个坏处。
哪怕看不到，光是听声音，脑海里就会自动播放出对应的画面。
他穿衣偏爱黑色，黑衬衫黑西裤，会将他的身形衬得格外颀长，也会将他的气场衬得越发冷峻。
他会在扣好纽扣后，抬起下巴整理衣领，他的下颌线和衬衫领角一样清晰，领带打的也是最正统的温莎结，一如他厉家继承人的身份。
他还会从摇表器里挑出一块表……停下！
钟晚意闭上眼睛，有些不适地皱眉。
他占据她太多的记忆了，总会在不经意间跑出来干扰她的思绪。
钟晚意沉了口气，再次开口：“厉总。”
厉景行打开衣柜，从成排挂着的西装里，随便拿了一件：“回东海岸，到车库开辆车，跟我去见一个客户。”
他将木衣架重新挂回去，穿上外套，拿了手机，一边下楼，一边整理袖口。
“钟秘书，最后一周，站好你的岗。”
钟晚意眼睫闪动一下，他说最后一周，意思是，这周结束她就能走？
她再次确认：“厉总的意思是，一周后，我正常离职？”
厉景行：“十五分钟，让我看到你。”
别的方面怎么样暂且不提，厉景行确实不至于出尔反尔。
钟晚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周就一周，只要不节外生枝，再忍这一下也无不可。
厉景行莫名呵笑：“你就那么想走？我以为，以你妈现在那个情况，你巴不得有一份高稳定高收入的工作。”
钟晚意一怔。
她妈的情况？她妈什么情况？
事实上，自从三年前，她爸妈想用她抵债后，她跟家里就没了联系。
几个月前，她突发奇想，试着给家里打电话，发现全都打不通，不知道是换号码还是把她拉黑，她本也不是真想联系，所以就没理会。
厉景行冷不防提起她家里，让她摸不着头脑，也有些不安。
钟晚意拍拍前座的司机：“不好意思，麻烦开回东海岸。”
厉景行有独立车库，停着他那些豪车，为了方便随时开，车钥匙都放在车库保险柜里，钟晚意输入密码，拿到钥匙，开了辆宾利欧陆。
车子开到门口时，厉景行刚好走出来，上车。
钟晚意从后视镜看他：“厉总跟我家里还有联系吗？”
“工作时间，不谈私事，钟秘书，你的职业道德呢。”厉景行将手里的文件丢给她。
“……”钟晚意再三说服自己，最后一周了，忍忍，再忍忍。
她打开文件，一目十行，便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
——昨晚那个陈总，公司规模不大，只是他手上有碧云需要的渠道，并且仗着只有他们一家有，所以狮子大开口。
厉景行自然不可能任人拿捏，双方就僵在那里，不上不下。
既然是工作，钟晚意也恢复以往一丝不苟的态度，先是问：“厉总的底价是多少？”
厉景行手指支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额角，他喉咙还没完全好，声音比平时沙哑，显得更加漫不经心。
“那个秘书还不错，把她要过来，这笔买卖，可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