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夜浓黑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温梨,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半晌,他才笑了笑,朗声认真道:“是,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出事的。”
温梨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幽幽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死。”
龙夜闻言冷笑一下:“就算你那个师尊死了,我也不会死的。”
笑话,他死了,正好便宜玄霄是吧。
温梨却正色道:“你还别说,要不是我师尊及时修补好了封印,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龙夜看了温梨一眼,没说话。
天知道,他本来是打算凝练出一具分身替他控制无垠炼狱的,所以才收回了控制那些纸人的线。谁知道凝练到一半,封印突然被补上了。
龙夜似乎想到了什么:“涅槃灵珠是仙云宗的神器,他们怎么会愿意……”
拿涅槃灵珠来试。
又不是什么不要钱的大白菜。
万一封印没补好,再把涅槃灵珠给霍霍了。
温梨笑眯眯地说道:“这个嘛……我觉得你对我的师门可能有什么误解。只要能救人,他们是不会有半点犹豫的。”
龙夜一双锋利桀骜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温梨,笑着点头道:“你说得对。”
温梨歪头看他:“怎么每次都是我对……”
龙夜:“你说的都是对的啊。”
……
时光悠悠,转瞬百年已逝。
大周那位享尽世间荣华富贵且最为长寿的皇帝,终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龙御归天。
传说,先皇驾崩的那一晚,曾有穿着鹅黄色衣裳的仙子落到太极宫。
宫人们都猜测,那位仙子许是先皇年轻时在仙门中的故人。
但市井中的说书人却敏锐地觉得其中大有文章,经他一提醒,众人不由想到,先皇在世时,帝都随城有一条特殊的规矩,不许女子穿鹅黄色衣裙。
……
仙云宗灵虚宫依旧冰冷孤寂,百年来,能到灵虚宫的人只有江桐,但江桐却不是去找玄霄仙君的,那日修补封印,耗尽了他的灵力。
玄霄一直在闭关。
江桐是来找殷幸下山玩的,玄霄收了殷幸当记名弟子。
哪怕只是记名弟子而已,但仙云宗也无人敢因为殷幸是魔族而轻视他,到底头上还罩着一个玄霄仙君。
至于玄霄仙君的弟子,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个人。
这百年来,殷幸的模样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一袭鲜艳夺目的红衣仿佛火一样在风中烈烈作响,衣角肆意飞扬,像一团燃烧的烈焰。
眉下的双眸深邃而幽紫,两侧脸颊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江桐鬼鬼祟祟问道:“你师尊还没出关呢?”
殷幸斜睨她一眼:“没。”
江桐:“去不去玩?可惜了我写的那些话本了,你师尊和你温师姐,到底没能按照我写的在一起呜呜呜……”
殷幸怪异了看了她一眼,随即眼神里闪过一丝什么,变得踌躇又期待起来,点点头:“去。”
换江桐斜睨着他:“叫大师姐。”
殷幸:“……大师姐。”
等到两人离开后,玄霄才走了出来。
灵犀阁里的尊者将无字天书交给他,他从无字天书里窥见了许多,但总之,他和温梨终究还是没有缘分。
他曾想过逆天而行,不择手段也要将她强留在身边。
他们是师徒,结了命契,再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和她在一起,哪怕是他们都死了,世人谈论起来,他们二人的名字也是连在一起的。
但无字天书所给出的后果,令他不能接受。
耳畔又响起江桐刚刚说的话。
玄霄不由轻轻笑了一下,多情总被无情恼,从始至终,她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他,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一本年岁已久的册子骤然浮现在玄霄面前。
看着册子,他仿佛又见到了那张盈盈笑脸,温柔的,坚韧的,决绝的,灵虚宫再也不会出现她的身影,这里再也听不见她柔软的声音。
在他耳畔轻唤着:“师尊……”
又想起在梦境里,“他”毫不犹豫地抽去她的灵根,冷酷无情地让他都觉得陌生,不敢相信这居然会是自已。
……就是他的这双手,毁了她。
怎么舍得的。
幸福和他交错而过,他本来拥有最大的机会,可以和她在一起。
但是就因为一念之差……
一念之差啊!
是他,都是他,把自已的幸福摔碎了。
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也许是灵力耗竭的沉疴,肺里火烧似地疼,无法形容的痛苦,仿佛魂魄也一起化成了滚烫的白雾散开。
他想不明白,对一个人,怎么能够如此恨之欲死,爱之欲生。
后悔了千百次,无数次被心魔折磨着几乎要把自已逼疯,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没办法当做不存在。
他对她来说,只能是师尊。
“阿梨……”
白发如雪的仙君将浮在面前的册子握在手里,微微阖眼,一点点地碾碎了,随着册子烟消云散之际,一滴眼泪也骤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