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发现吗，这块石头的周围稍微凸起了一点，海水退下去之后，缝隙里经常会有小螃蟹或者躲着的鱼，我每次来都习惯先来这儿掏一下。”
“哦？”廖婧希扬了扬眉，一边提着木桶，一边把目光落在那块明显突起的岩石上，“我还真没看出来，这些石头看着都一样，你可真行。”
她说话间，便蹲下来，伸长了脖子看着周家磊怎么操作。只见他左手扶在石头表面，右手握着那把带长柄的钳子，神情专注地往石缝里探去。石头缝有些狭窄，钳子进去之后，周家磊轻轻晃动，像是在“探路”。
“找到东西了吗？”廖婧希眼里满是好奇。
“嘘……”周家磊示意她先别出声，显然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应该有条鱼，力气不小。”
说着，他双手一用力，猛地往外一拽。果然，一条色彩灰白相间、足有小半斤重的石斑鱼就被钳子夹住了鱼尾，整个身体还在甩动，扑腾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海滩上显得清晰可闻。石斑鱼的鱼鳍上有小刺，力道还不小。周家磊稳稳地抓住它，顺势拿起一旁的手套套在右手上，然后扯着鱼尾，用了点巧劲儿才把这条鱼给拽了出来。
石斑鱼刚一露出水面，就开始不停地摇晃鱼尾。廖婧希看得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把木桶往前送了送：“快扔桶里，快扔桶里！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石斑鱼。”
“你之前没赶过海，当然没见过。”周家磊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把鱼丢进了半桶海水里，“不过，像这种石斑鱼，算是比较常见的啦，只要潮水退得够低，就有机会碰到。”
“别别别，别跟我说这些，你让我先开心一下。”廖婧希瞧见那条石斑鱼还在桶里横冲直撞，她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戳了戳鱼鳍，又被那硬刺给吓得猛地缩回手。可这并没浇灭她的兴奋，反而让她更加好奇，“这么大一条，能卖多少钱？”
“石斑鱼市场价还不错，尤其是新鲜野生的。”周家磊说着，随手抹了抹额头的汗，“不过，这条也就四五两左右，也就六七块钱的样子，顶多十块钱吧。”
“哇，那也不错了！加上之前的那只花盖蟹，我现在手里可有一整桶的‘财富’呢。”廖婧希说话间，还故意晃了晃那只木桶，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的宝贝似的。
“行，先收好了，一会儿进了红树林，说不定还有更多好货。”
“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廖婧希听到“好货”两字，眼底掠过一丝兴奋，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她虽然没怎么赶过海，但对新鲜事物的热衷和探索精神却一点都不少，一听说前面还能抓到更多海货，她就感觉仿佛身体里有股劲儿涌了上来，恨不得马上冲进去大干一场。
两人一路踩过浅滩，脚下的泥沙有些松软。渐渐地，他们便走进了一片茂密的红树林区域。这里的红树根系盘根错节，水道弯弯曲曲，稍不留神就会踩进泥沼里。潮水刚退不久，四处还散落着许多海水泡过的贝壳和细小的虾蟹。一阵海风吹过，红树林的叶片沙沙作响，带着海腥味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
“你小心点，这里地形复杂，一旦脚下踩空就危险了。”周家磊回头提醒，“如果你害怕，就跟在我后面。”
“谁怕了？”廖婧希拍了拍胸口，但依旧把步子收敛得小心一些，慢慢跟着他。其实，她自已也知道红树林里最怕的就是泥沼陷脚，而且蟹洞密集，动不动就蹿出一只不讲理的大螃蟹来吓你一跳。
正想着，她忽然眼尖地注意到旁边有一小片水洼，里面似乎还闪过了一道银光。她立刻靠近，轻声喊道：“周家磊，你看，那边好像有一尾小鱼！”
“在哪儿？”周家磊停下脚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在距离他们三四米远的地方，有一块弧形的树根，树根下凹进去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里面的水还清澈见底。再仔细一看，果然能见到一条巴掌大小、银白色的鱼正在贴着泥底游来游去，一副悠哉的样子。
“看起来像是一条小鲈鱼。”周家磊眯着眼，“这种水洼要是够深，它就不会出来。不过看它这么活跃，估计水洼并不算深。”
“那我能抓吗？”廖婧希摩拳擦掌，她本来还担心自已不够专业，可现在她心里还真想尝试一下，毕竟比起螃蟹，抓鱼似乎更刺激一点。
“你试试。”周家磊故意退后半步，把位置让给她，“小心点，别弄得满身是泥。”
廖婧希暗暗吸了口气，先把木桶放在一旁，挽起裤腿，一点点地踏进那片水洼。她的鞋子踩进淤泥里，发出“噗嗤”一声，溅起几滴浑浊的泥水。那条小鲈鱼警觉地抖动尾巴，立刻想往更深的水底躲。
“不跑！”她轻呼一声，双手就要去捧住那条小鱼。可惜，她刚把手伸过去，小鲈鱼就一个灵巧的摆尾，“唰”地朝更远处冲去，转眼便钻进了另一侧更狭窄的树根缝。
廖婧希抓了个空，半个身子差点扑到水里，幸好她反应快，用手撑住了旁边的树根，才没让自已摔个狗啃泥。她回头时，一脸尴尬：“这鱼也太灵敏了吧？”
周家磊看得好笑，走上前道：“我就说嘛，你得有技巧。先从后面封住它的退路，再往前赶。”
“那你来示范一次。”廖婧希眼睛亮闪闪的，把位置让开。
“好，注意看我的手势。”周家磊先检查了一下水洼深度，又确定了那条小鲈鱼此刻藏身的位置——它挤在树根缝里，只露出一点银色的尾巴。他蹲下身，将左手伸向那侧根系，把唯一能让小鲈鱼逃跑的缺口给堵住，然后右手慢慢靠近鱼头。如此一前一后，把小鱼的退路全部封死。
“出来吧，小家伙。”周家磊忽然猛地发力，整只手伸进水里，一捧一托——小鲈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成功地捧出了水面。伴随着水花四溅，那条巴掌大的小鲈鱼在他掌心乱蹦。
“哇，帅呆了！”廖婧希见状，立刻拿起木桶凑过来，“快放这里。”
周家磊把鱼放进桶里，小鲈鱼立刻在桶里的海水里“咚咚咚”地撞了几下。廖婧希伸手在水面上方晃悠，带着笑意说道：“你看它还挺精神的，这能卖多少钱？”
“这个大小的鲈鱼，在渔市上大概值三四块钱吧。”周家磊看着她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由乐了，“你不会又想说，咱已经赚了多少钱了吧？”
“我才不这么俗气呢！”她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忍不住再次落到木桶上，心里估算着：花盖蟹两块多，石斑鱼六七块，这又一条鲈鱼三四块……要是真这样一路抓下去，一天下来少说也得有个几十块，想想就觉得很满足。
“这红树林里绝对不止这一条鱼。”周家磊把目光投向更加密集的树根深处，“如果再往里边走，还能碰到小青蟹、弹涂鱼、或者青蛙虾什么的，当然也有机会碰到火箭虾，但要看运气。”
“火箭虾？名字这么拉风？”廖婧希乍听，就来了兴致。
“对，当地渔民习惯管那种蝲蛄虾（虾蛄）叫火箭虾，形状很像一只小火箭，而且壳硬，掰开壳后肉质鲜甜。不过，这玩意儿滑得很，一不小心就会跑得比鱼还快。”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得看看了。”廖婧希着木桶，“别光说不练，咱接着找吧？”
“走。”周家磊也不废话，带着她朝红树林的更深处走去。
两人绕过几株巨大的红树干，踩过一片又一片湿滑的泥地。有些地方积水很深，一脚踩下去能没到小腿，可脚底又往往能碰到硬壳。廖婧希仔细看了几次，才发现那些硬壳要么是被海水冲上来的牡蛎、海螺空壳，要么就是小螃蟹的壳。
“哎呀，小心！”周家磊忽然伸手拦住她，让她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看。只见前面淤泥最深的地方，正探出一截黑色的硬壳，看上去像是某种大个儿海螺，还在缓缓移动。可周家磊注意的却不是海螺，而是旁边一个伪装在泥里、只露出两只小眼睛的“家伙”——那是一只青蟹，个头可比花盖蟹要大上一圈。
“这是青蟹吗？”廖婧希立刻悄声问。她知道青蟹有两只大钳子，力气非常大，被夹一下可够受的。
“不错，看它的青灰色壳，外面还裹着一层泥，应该是刚从洞里跑出来找食物。”周家磊侧身示意，“你待会儿绕到它后面，我从正面吸引它，争取把它的钳子勾过来。”
“好。”廖婧希立马屏息，缓缓绕到青蟹的背后。不料，青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扬起两只大钳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别慌。”周家磊稳住情绪，他手里本来就拿着那把小钳子，轻轻碰了碰青蟹的右侧钳子。青蟹果然被激怒，挥舞着大钳子想要夹住那根金属钳子。趁着它的注意力全部在前方时，廖婧希猛地伸出手——她学着之前抓花盖蟹的手法，一手按住青蟹背壳，一手按住蟹屁股，用力往上提。
“抓住了！”她惊喜地喊道。青蟹还在张牙舞爪，努力想挣脱，但廖婧希好歹有过抓花盖蟹的经验，这一回动作更熟练。她把青蟹整个从淤泥中捞了出来，提到半空中时，还能看到蟹腿上粘连的黑泥不断往下滴。
“给我看看。”周家磊凑近，略带欣喜，“这只青蟹分量不轻啊，看大小，应该有七八两呢。”
“那不得值十块钱？”廖婧希脱口而出，说完又忍不住嘿嘿一笑，“我就随口问问，我对钱不感兴趣。”
“你啊……”周家磊瞧她眼神亮晶晶的模样，也是忍俊不禁，“不过确实不错，青蟹肉质肥美，拿回去清蒸最好。”
“那当然得蒸来吃！”廖婧希小心翼翼地把青蟹放进桶里，随后拍拍手上的泥，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已的战利品，“这一下，我们可又多了一员猛将！”
两人继续往里走。随着潮水的不断退去，更多的小水洼和根系下的缝隙就显露出来。一路上，他们或蹲或爬，检查每一个容易藏鱼虾的地方。途中也发现了不少小虾米、螺贝之类的，不过大多个头太小，懒得捡。毕竟现在两人的目标都是“能卖得上价”的、或是能吃得过瘾的海货。
“喂，你脚下踩到什么了吗？”廖婧希忽然感觉到，自已踩下去的地方有些松动，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顶着脚底的鞋子。
“抬脚看看。”周家磊走过来，伸出钳子在那块泥地上翻了翻，“诶，好像是一只蛤蜊还是什么贝壳。”
然而，当他把淤泥拨开后，却并不是普通贝壳，而是一只半埋在泥里的海螺，灰不溜秋的表面上附着一层海藻。周家磊用钳子一挑，直接把海螺给挑了出来。他打开一看，里面的软体并没有腐败的异味，看上去很新鲜。
“这可是真家伙。”他笑着把海螺递到廖婧希面前，“来，一起拿走。”
“这个怎么吃啊？”廖婧希有点好奇，她以前只吃过一些常见的螺类。
“海螺可以拿去蒸，或者烧汤，都很鲜美。要先把肉取出来洗干净，再下锅。”周家磊一边解释，一边把海螺扔进桶里，“这个体型还行，能有小半斤，足够尝鲜了。”
“那等下回去我就学着做个海螺汤。”廖婧希抿嘴笑，“光想想就觉得香。”
忙活了一阵子，两人的桶里渐渐凑起了不少收获。有大有小，最让人兴奋的还是那只青蟹和那条石斑鱼。看着差不多该返回了，毕竟潮水不会一直退到尽头，等到涨潮的时候再想出来可就难了。可谁知，就在两人准备往回走时，前方忽然传来“啪哒”一声，像是什么落进水里的声音。
“有动静。”周家磊神色一变，示意廖婧希别出声。他们慢慢往声音的来源处摸过去，这一次周家磊专门让廖婧希提桶留在原地，自已拿上钳子和手套小心前行。
那处水道旁边，有一截断掉的红树根，根底下的泥巴似乎被水流冲出一个洞来，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正扑腾。等到周家磊快要接近时，忽然就见到一道青棕色的影子飞快地闪了一下，“哧溜”钻进了更深的泥洞里。
“跑得真快……应该是只青蟹或者小青龙虾之类的东西。”周家磊低声说着，回头看了看廖婧希，“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好啊。”她挽起裤腿走过来，小心把泥地踩实，然后探头往洞里看。但洞口又深又黑，完全看不到什么，“这样子也不好下手啊。”
“我有办法。”周家磊挥了挥手里的钳子，“我往洞里面捅一捅，吓一吓它，让它自已往外跑。你准备好，一旦它出来，你就赶紧抓。”
廖婧希一听，又来了兴致，深吸口气，“行，你动手。”
周家磊蹲低身子，把钳子缓缓伸进泥洞口，轻轻地在里边搅动。过了几秒钟，里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拍打声，似乎那个家伙受到了惊吓，想往外冲。只见一个深棕色的螯爪突然探了出来——果然是一只不小的青蟹，它挥舞着螯足，试图夹住钳子，泥水也被它搅得满洞混浊。
“快，往洞口按住它！”周家磊低声提醒。
廖婧希赶紧调整姿势，伸手去摁蟹背。可这只青蟹力气比之前那只还大，刚被按住就不断挣扎。廖婧希好不容易才摸到它背壳，没想到蟹脚往后一蹬，差点就给她掀翻在泥里。
“别慌，用力压住壳，钳子离你远一点！”周家磊迅速伸手过来帮忙，一把摁住蟹的大钳子。两人一起用力，这才把这只凶猛的青蟹给拎出了洞口。
“哇，这只比那只大！”廖婧希一见之下，惊呼不已。刚才那只青蟹已经够大了，这只的壳明显更宽更厚，目测有一斤左右。
“这东西要是夹到手，那可惨了。”周家磊苦笑，看到青蟹还在挥舞钳子，“赶紧丢桶里吧。”
“对对！”廖婧希也吓了一跳，小心把它扔进桶里，然后有点后怕地看看自已手心，还好没被夹到，“我发现，你们赶海的人心可真大，对付这些大螃蟹，都不见慌的。”
“习惯了。”周家磊耸耸肩，“一开始我也怕被夹，可后来被夹过几次后，也就学会怎么躲、怎么抓了。”
“想想都疼。”廖婧希心有余悸，“还好有你在。”
说话间，红树林里的水已经开始逐渐上涨，一些低洼处的水位变得更深了。周家磊指着远处对廖婧希说道：“潮水回来了，我们也该走了。否则再晚点，万一退不出去，就得淌着深水回去。”
“那还真是不能耽搁了。”廖婧希提着桶，满脸都是满足的笑，“这一桶可就够我回去炫耀半天了。”
“走吧。”周家磊轻轻扶了她一把，带着她朝着来时的路线赶。他们踩着逐渐上涨的海水，一步步往岸边走，偶尔还能再捡到几只小虾小蟹。虽然不算什么大收获，但积少成多，总归让人开心。
离开红树林前，廖婧希回头望了一眼，看着那一排排高耸的红树和纵横交错的根系，心里满是感慨。“第一次来赶海就这么有收获，真是值了。周家磊，谢谢你啊。”
“不用谢，你能抓到那么多，也多亏你自已够机灵。”周家磊声音平淡，却多了几分温和，“以后如果你还想来，我可以再带你。”
“好啊，我肯定还想来！”廖婧希笑嘻嘻地应了下来，“不过，下次我一定要好好练练身手，学着你那种快准狠的抓法，抓青蟹都不带怕的。”
“那就下次见真章了。”周家磊也笑了，难得他的眼中多了一丝愉快。
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走出了红树林范围。回到礁石滩边时，太阳已经慢慢升高，海面泛着金色的光。看着刚才冒险得来的大鱼大蟹，他们都觉得这一趟实在太值得。
“回去好好做一顿海鲜大餐！”廖婧希对着海面张开双臂，大声喊道，似乎想把心中这份兴奋释放出来。海风将她的声音带向远方，也带着她的笑容和满足散落在潮水之间。
周家磊看着她，心里也莫名地暖了起来。或许，这一次赶海，不仅仅收获了满桶的海货，更收获了一份不一样的心情和彼此之间的默契。
“走吧，先回家。我帮你把鱼蟹处理一下，一会儿就可以下锅了。”他提了提那只满载而归的木桶，迈步朝岸边停放的小渔船走去。
“哦——原来是这样。”廖婧希恍然大悟，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到他手里那把钳子上，“那你这钳子怎么用呀？这么细的缝隙，难不成能直接夹起来不成？”
“试试就知道了，”周家磊不紧不慢，语气里带着自信。他单手扶住那块光滑的大石头，另一只手拿着钳子往缝隙里一探，然后轻轻翻动了几下，“唔，看样子是个海螺，比较大。”
“海螺？”廖婧希的眼睛顿时亮了，“什么海螺？好吃吗？”
“算是常见的一种吧，学名叫‘钉螺’，不过我们这里都管它叫‘海钉’，壳比较坚硬。”说话间，他把那只被夹住的海螺慢慢拽了出来。那海螺巴掌大小，通体褐色，壳上带着几道花纹。它被钳子夹住，还在那里不停蠕动着螺盖。
“哇！”廖婧希凑过去，看得新奇，“这东西长得有点儿吓人啊。要放到桶里吗？”
“当然了，”周家磊笑着，把海螺拿到海水里冲了两下，接着就丢进了她的小木桶里，“今晚可以拿回去煮个辣炒海螺，或者煮汤都不错，味道鲜香。”
“行啊行啊！我最喜欢吃海鲜了。”她一边点头，一边小心翼翼地提着木桶生怕海螺又爬出来，嘴上却兴奋不已，“没想到今天才刚开始就收获了花盖蟹和海螺，哈哈，太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