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昊说完这些，深深的叹了一声，似乎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也有了些活力。
“对不起沈医生，我刚才也在反思自已，做事情还这么的鲁莽不顾后果。当年我也有机会继续留部队，但因为这件事，我自已也不想再待下去就退了。这几年过的也是浑浑噩噩，也没干正经事。真是对不起。”
沈尧清觉得这最后一声的“对不起”段昊不是说给自已听的，好像是对着他的战友，又好像是说给了段昊自已一样。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现在要紧的还是陆阿姨的病，这次手术时，实际的情况比之前检查报告上看到的要更不理想一点，所以，后面照顾好她，特别是开解她的心结最重要，病人的心态和意志，对于病的康复来说是尤为关键。更何况她后面还要一次手术，或者会更多次，长期的良好心态非常重要。”
沈尧清很会疏导病人和家属，条理清晰，层层引导。此刻对于段昊自已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引导段昊更多的关注到病人这边。
段昊的眉头又皱起，双手搓了搓，有点烦躁的样子，“陆姨对我的态度，还是有点抗拒的。这次我去接她，她刚开始是不愿意的，后面我说她要是不跟我来，我就告诉之前其他的战友，或是我们之前的老部队，让上面组织来劝他，她听我这么说，也就作罢。”
“沈医生，我能请求你一件事么？”
段昊突然极其认真的看着沈尧清，眼神里满是期待：
“能拜托你开导开导陆姨么？医生的话，病人一般都愿意听的，更何况你是她的主治医生，你对病人的细致也是出了名的，我都听说了。”
沈尧清没想到段昊会提出这种要求来，还如此的郑重。治病救人是医生的本职工作，但有时对病理本身可能还容易些，医好病人的心病，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沈尧清大学时是辅修过心理学的，知道对于一个进入心理封闭状态的人，要重新打开是多么的难。更何况这个事还涉及到一些个人隐私。
沈尧清没有立刻回复，他手轻轻的搭在膝盖上，食指一下下的轻扣着，思索着
段昊看出了他的迟疑，“你怎么看待那个事？”
“哪个事？”沈尧清食指停下。
“就那个，两个男人的事。”段昊眼不眨的看着沈尧清的脸，不想错过一丝的表情，心里提了一下。
沈尧清的食指又一下下的敲在膝盖上，“个人意愿，自我选择的事，非主流，但存在。”
这话说的非常理智且无偏见。
段昊放下心来。
“我尽量吧。”
就在段昊揣测沈尧清会不会拒绝他的时候，听到了这个回答。段昊喜出望外，这个事，确实没有谁比沈医生更好人选了。
“谢谢你沈医生，谢谢。”段昊颓丧了一晚上的脸终于明朗了起来。五官瞬间就绽开了，立体有型。
沈尧清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个人着实是好看的。
“沈医生今天这么辛苦，我还耽误沈医生这么长时间，真是抱歉，这样吧，我请沈医生吃宵夜吧。”
段昊提议到，伸展了一下大长腿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一般的雨过天晴了。
这人还真是......真是瞬息万变啊。
“不了，早点回家休息，明天一早还得查房。你也可以回去吧。刚我检查过陆阿姨的情况，没有问题。她今天手术早，到这会儿状态稳定，晚上也有医生护工在，你是可以回家去的。”
沈尧清也站了起来，顺手又拎着一直放在一边的小礼盒。
“那我送沈医生回去吧，这么晚了，也不安全。”段昊刚看到那个小礼盒，他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沈尧清都笑了，他一个大男人，晚上十点回家不安全？海市的治安还不至于吧。
“走吧走吧，我送你。”段昊用手轻扯着沈尧清的袖子。
这人也太黏人了吧。
沈尧清是个界限感非常强的人，这么多年，他也就跟他的几个大学舍友走的近点，长一辈当中也只有他之前的指导学和嵇主任还算关系密切点。对于段昊这种贴上来的自然熟他感到无所适从。
“你......你放手。”
“沈医生，沈医生......”
沈尧清觉得段昊可能有分裂症。这个时候实在不像他第一次见到的那样，性格强势，有点蛮横，行事利落，也不像刚才那会儿深沉。
这会儿跟三岁有什么区别？
在灯光并不那么明亮的楼道里，一个一米八五的男人，扯着另一个一米八的男人的衣袖，嘴里嘟囔着，走吧走吧，这要是这会儿来个科里的人，沈尧清觉得自已不用活了。
沈尧清不想再耗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他清了清嗓子，“我走路回家的。”
“没关系 ，我喜欢走路。”
沈尧清只觉得活久见。他不再说话，只是眼睛低下扫了一眼袖子，段昊乖乖的放开，跟在他后面下楼去了。
路上沈尧清心里说不出的怪异。他不说话，段昊好像一下子关机一样，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跟着，一路上盯着在沈尧手上晃动的礼盒，觉得眼花的很。沈尧清觉得别扭，便慢走了一步，让段昊跟他并肩而行。
“你跟嵇主任好像很熟悉啊？”
沈尧清平时并不会打听这种八卦，现在为了打破沉默，起了个话题。他也确实看的出来两人非常熟稔，因此他这么问也不像是刻意的打听。
“嗯，嵇叔是我爸的高中同学，两人关系好了几十年，我小时经常去他家玩呢。他儿子比我大两岁，以前也经常一起玩，不过后来出国了，回来的少了。”
“哦，听说了，他儿子在华尔街搞金融，做投行的。”
“啊，对的。我爸跟嵇叔经常开玩笑，说是好藤结了歪瓜，经商的人家出了个兵痞子，世代行医的家里出了个搞钱的。嵇叔就说我们俩长得都不正。”
“哈哈哈哈......”饶是沈尧清这种淡性子的人，也被这几句话逗的止不住笑。
段昊偏头看着沈尧清笑的眉眼弯弯，嘴角上扬，在这昏暗的路灯下，那脸也明媚鲜亮的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