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纤云进了温泉庄子,这处她曾经万般熟悉的地方,此时却成了囚禁之地。
以往是作为主子来享受服侍,如今却是被扔在屋子里半天不见一个人。
遇上来送饭的她扑上去便咬,慑于过去的余威,庄子里的人也不敢真的把她怎样,两日之内好几人被咬伤。
钱管事被磨得没了脾气,来请苏文希的示下,到底要关到几时?人死了残了要不要紧?
沈纤云当然得死,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于是文希便说道:“暂时留条小命,不必顾忌日后,一切自有我担着。”
钱管事挺着腰板回了田庄。
人都有自已的小心思,这位钱管事过去没少受沈姨娘的气,主子既然打了包票,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他回去后便拨了田庄里两个厉害的婆子看顾沈姨娘,食水只从门边塞进去,任她在里面如何叫骂也不开门。
沈姨娘作了一宿,便彻底消停了。
转眼三日过去,到了会试结束的日子。
为防文若的那位舅舅发现沈姨娘丢了狗急跳墙,文希去迎哥哥时特意向冯氏把郑云两兄弟讨了去。
她一行人到的时候,贡院外已经围了不少焦急等待的家属,有些外地的也已在此盘桓数日,只等着亲眷们从里面走出来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那些看热闹的,替自个儿或是女儿、妹妹们择选郎君的,小姐们多是早早的坐在马车里,只敢隔着帘子从里面偷偷的窥上那么一两眼。
遇到特别中意的好样貌,便让身边的丫鬟去打听是谁,平素功课如何,有无高中的可能,家中可曾娶妻?
这些参加会试的举子们也是状态各异,有如进去前一般没有任何改变的。
譬如沈纪安,进去时一张冷脸,出来时也依旧是一张冷脸。
哦,看到文希时皱了皱眉,连神情都是一样。
也有发髻松散,衣带纠缠,看不出一点过去翩翩公子样的,这些人多是出自京中的举子,外地的就要好很多。
文希在这些人中看到了她前世的夫君李佑林,他与肖明秦一起去见肖家的人,引起了一番小小的骚动。
近旁几架马车的帘子都被拉开一条缝儿,一些窃窃私语声在空气中慢慢流淌着。
“那两位是哪家的公子?长得可真精神,尤其是左边的那一位,端的是如竹如松、气度高华。“
”他呀,李府的公子李佑林,这位你就别想了,看到他面前的女子了吗?人家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那位呢?南直隶的解元郎沈纪安可有妻室?”
“哦,那位倒是没听到说有,可那位公子也太冷了,”
“哈……你还嫌上了,人家可不一定能瞧上你,要我说,这些参考的举子中,数他的样貌最出色。”
……
文希听着这些对话不自觉的憋了一丝笑,直到哥哥与沈纪安走到她跟前,“傻丫头!笑啥笑?连我们出来了也不知道迎接。”
苏文景忍不住又要去拍妹妹的头,被文希缩着脖子躲过。
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她微笑着打量文景,哥哥黑瘦了一些,嗯,还能与他开玩笑,应该考得还不错吧。
”我在想象你金榜题名的样子啊。”
苏文景听此却有些忐忑,他自认为考得还行,可难保不会有意料之外的状况,如果妹妹真的对她金榜题名抱了十分的期望,不中可就糟了。
看着文景忽然严肃下来的脸色,文希连忙道:“考得不好也没关系,我说笑而已,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此时站在对面的沈纪安突然压着嗓子咳了一声。
文希这才想到还有一位在面前呢,思及方才周围的的议论,又有些想笑,“就算哥哥考不中,那二表哥肯定是没问题的,文希在这里提前祝二表哥金殿传胪。”
这话说完又惹得文景一阵哀嚎,“为何他能我不能,小丫头你也忒偏心了。”
沈纪安深深的看了文希一眼,“就这么笃定我会中?”
因为……因为你前世就中了啊。
文希想不出用什么来搪塞,索性一脸真诚的看着他,“文希对二表哥有信心!”
沈纪安觉得这感觉有些怪异,女孩清凌凌的眸子漆黑明亮,就那么直直的看过来,让他的心都跟着一跳。
她说对他有信心,小小年纪如何这般信任他,他连自已都不信。
但这种感觉终究是美好的,所以他的面上不自觉的便带了一些笑来,薄薄的唇角微微勾起,又很快恢复原样,就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出现的一点涟漪,不待探看便已经稍纵即逝。
文希望着这样的沈纪安有些发怔,果然人都是喜爱听好话的。
“沈兄!”
“苏兄!”
随着这两声问候,文希看到肖明秦与李佑林一起走了过来,他们来找文景与沈纪安说话,文希便自发的站远了一些。
李佑林走过来前冷冷的扫了眼这位苏家的三姑娘,她倒是自一年前送过那封信后便再没了动静,是真正改过自新还是另有盘算?
不过是仗着长得好看些,这身边的优秀儿郎便一个一个的往她身前凑。
就好比肖明秦,方才明明与自已说着话,却突然提议过来与苏文景打声招呼。
李佑林的视线又转到沈纪安身上,面前这位与自已一样才名斐然的沈家公子,让他莫名不太舒服。
这种感觉不好形容,就好像动物遇到天敌那一瞬发自内心的本能反应。
两人都是长得一表人才,又都是这界会试前三甲的热门人选,京城的赌庄里就数他们二人的赔率最低。
李佑林抿了抿唇,避过沈纪安走到苏文景身前,客气有礼的道:“文景兄好!”
沈纪安与两人点了点头算作回礼,又与文景打了个招呼,便低着头走向自已的马车。
上车后,他又回头看了眼与文景寒喧的两人,微微挑了挑眉头。
肖明怡这会儿也看到了文希,两人都未走近寒暄,只是远远对着点了点头,便上了自家的马车。
一会儿,文景便过来了,他的身后除了跟着捧笔墨纸砚的小厮再没有别人,显见那些人都已经回转。
而看到文希向自已身后望,文景佯怒道:“看什么?姓沈的早回了。”
哼,女大不中留,那姓沈的固然功课不错,但人冷得像一块冰,妹妹的眼光实在算不得好。
可若不是沈纪安,好像他身边也没有更为出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