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昨儿回了大房就让小厮去京城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兄长家送信,信中言及府中的三姑娘,更是不吝赞美之词,言她不仅长相貌美,还行事有度,聪敏慧黠。
只是因为前几年守制耽搁了婚事,现年过十六还没的着落。
冯氏的娘家嫂嫂与她素来关系不错,她又何尝不知这位小姑子的意思。
可自己的幺儿冯翊舟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要是要求放低些,不那么挑三拣西的话,或许早就成亲了,哪还能等到现在。
这些年为了他的亲事,自己这个当娘都差点急白了头,可冯翊舟的要求愣是一点儿也没降。
要说光选美的还好,可在家世平凡的女子择选,那样范围好歹还大些。
但自己的儿子却说家世不好的女子难免眼皮子浅,还是得寻个大家闺秀。
冯氏的娘家嫂嫂姓许,也是个难得的美人,那冯翊舟自小在母亲美貌的熏陶下长大,难免就对女子外貌的要求更严些。
许氏拿了冯氏的信正暗自琢磨该怎样与自己的儿子说起这事,才下衙回府的冯翊舟却己经掀开了门帘。
冯翊舟看着母亲面上的古怪之色,便主动问道:“这回说的又是谁?母亲也不必用此表情看我,您一用这样无奈又可怜的表情看我,儿子就知道您心里又在埋怨我没有早点成婚了。”
许氏笑骂:“就你是个鬼成精!你姑母苏家的三姑娘,你晓得不?”
冯翊舟只在年节的时候去过几次苏府,却是没有见过这位苏姑娘的,但她知道太后群芳宴的事,那件事传得沸沸扬扬。
于是他点点头,“倒是听说过。”
“好,那你今儿便去一趟苏府。”
“现在?都未时初了。”
“好饭不留晚,快去!”
天热,文希晌午睡的时间长了些,起来梳洗好,就听冯氏身边的嬷嬷来请她,说是让她帮着去理一理府中的账目。
冯氏知道文希自己有铺子,对这方面向来熟络,己经很久没让她看账薄了,也极少下午来请她。
文希虽然心有疑惑,却也起身打算跟着嬷嬷前去。
嬷嬷又说,“此时大房来了客,姑娘不若换件鲜亮的衣裳,也免得客人看了置喙。”
顿了顿又加了句,“三姑娘莫急,老奴等得起。”
文希就更加疑惑了,还要换衣裳?
她瞅瞅自己身上的衣裙,约莫是穿得久了,袖边也己经有了起毛的迹象,便让夏荷捧了前段时间新做的夏裳过来。
府里的夏裳是一件对襟圆领的短衫,下配挑线裙子,内搭月白小衣。
文希的短衫是杏色绣团花纹的图样,裙子则是水碧色的挑线裙,夏荷看了看文希披在肩头的发辫,又帮她挽了起来,用缀刘苏的梳篦固住。
待文希打扮好,嬷嬷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心里也很满意。
她想着冯氏交待的事,却是不敢把话挑明。
这儿女间的眼缘,事先说了就不灵了,得带点出其不意。
文希跟着嬷嬷的身后往大房走,冯氏平日都在朝辉堂理事,可嬷嬷却把她带上了去牡丹院的路。
牡丹院是冯氏起居的院子,年节时小辈请安她也是在牡丹院接待着。
文希心里首犯嘀咕,难道大伯母也是午睡起来想起账目出了问题,让她过来帮忙的?
待进了牡丹院,那嬷嬷便自去了。
文希听着屋子里有说话声,她人才走到门口,便见个男子从里边出来,那人看到文希,似乎还愣了一下。
文希皱了皱眉头,脚步却是没停的。
心里又觉得这人与大伯母有几分相像的地方,心里琢磨是不是大伯母娘家的人。
这时,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苏家三小姐?”
文希顿住,回过头看着他。
这人长着一对桃花眼,面相偏文秀,样子是不赖,大约像了母家的人,比大伯母冯氏的五官要出众一些。
“公子叫我?”文希疑惑道。
冯翊舟眼睛闪了闪,“我方才觉得你有些眼熟,便冒昧猜了一猜,没想到还真是。以前常听二表妹提起你。”
文希没有说话,她虽然对男子不反感,却觉得现在这种状况很是诡异。
带她过来的婆子不知去了哪里,他们两人在此说话,屋里也不见冯氏出来,不但不见冯氏,连个丫鬟婆子都没有见到。
大伯母是什么意思?
文希抬眼看到对面男子不时投到她面上的目光,他好像有些紧张,却似乎在极力表现自己的松驰,一首在找话题,“姑娘是去找我姑母的吗?听丫鬟说她上寿安堂去了。”
上了寿安堂,那让她过来干什么?
文希正蹙眉沉吟,不远处的人又继续说道:“姑娘不若与我一道去寿安堂?”
文希抬起头,看到对面的人脸色有些苍白,显然自己这么长时间不回话,让人难堪了。
毕竟是大伯母的亲戚,文希想了想便点头应好。
两人开始往寿安堂走,文希尽量落下一截,出牡丹院的时候,从门里突然就探出几个丫鬟的脑袋来,与文希回头的目光撞个正着,她们又赶紧往屋里去了。
“在看什么?”走在她前方的人停了下来。
“无事。”文希淡笑着摇了摇头。
一路都是他在找话说,大多是说到苏文清,想是察觉到她对文清的事有些兴趣,便又说了许多。
什么第一次去他们府上的糗事啊,什么喜欢穿绿衣裳啊。
文希便也笑,突然觉得大伯母这个侄儿还蛮聪明的,面对一个并没有什么兴致的人,他能硬着头皮去找共同的话题,且还极擅观察。
事情到了这儿,她己经大致猜到大伯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大家都是亲戚,她知道这都是长辈的一番好意。
不讲她对此人究竟是什么感觉,她都己经答应了李延钧。
文希尽量有礼有度的回复男子的话,心里却己经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在不伤及彼此颜面的情况下委婉的拒绝。
不一会儿便出现了寿安堂的轮廓。
她紧走几步跟上,忽然就看到李延钧站在寿安堂的门前。
他站在那儿,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或者说看着她与身边的男子。
才过了两日,他现在来苏府做什么?
文希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就是那种明明没有做什么坏事,却心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