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延钧一上坐,那老鸨便吩咐跑堂的摆上清酒、茶点,又点了个伶俐的女子过来伺候。
霍礼与程子衣站在李延钧的身后,被眼前的景象弄得红了脸。
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来找苏姑娘的吗?怎么这会子坐下看起了歌舞?
方才他们进来时就已经注意到这方的威远侯家的小公子郑之涣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其本人惯爱逗鹰走马,对烟花柳巷间的风景更是情有独衷。
威远候夫人给他说的好几门亲事就被他纨绔的作派给生生搅黄了去,旁人都说郑之涣这辈子怕是只能活在两位兄长的阴影下了,他的大哥一表人才,已经向皇上请了世子之位。
二哥跟着威远侯远在边疆,是名副其实的将才。
只有他,做什么都不成器,唯有玩乐却是样样精通。
当郑之涣看到李延钧进了这逍遥楼便两眼放光,这可是平日想攀都攀不上的权臣,今儿进了自已熟悉的地儿,可不得帮着招待一番。
威远侯小公子殷勤的凑到李延钧身旁的座位来,又大声的喊老鸨:“都找了些什么糟糕的货色?快叫楼里最好的姑娘来。”
老鸨瞅了眼李延钧看歌舞的专注劲,心想:我在这楼里当妈妈都多少年了,还会比你没眼色?没看到人家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吗?我要是真把楼里的头牌叫出来,坏了大人心里想的好事,可才是真的糟糕呢。”
老鸨讪讪的笑着,“楼里的好姑娘不是公子你罩着的吗?我这老妈子哪里又知道哪个好哪个不好。再说李大人是做正事的人,来这喝口酒已经给了我们逍遥楼莫大的面子,又哪里看得上咱们楼里的姑娘。”
郑之涣懒得跟她掰扯,遂一挥手,“行了,你去吧!是我想得不周到。”
李延钧朝他点点头,又继续看向台上。
文希这会子已经对舞步熟悉起来,反正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动作,听说是每晚逍遥楼的必备曲目,只为来此寻欢的男人们跳舞助兴。
对舞步熟悉后的文希开始注意看周围的环境,整个大堂里灯火明亮。
那些男子几乎都有姑娘们陪着喂酒、调笑,或者偶尔摸上一把。
也就仅限于此,因为毕竟是大堂,再有些别的节目,便会相携着一块儿上二楼。
文希一边跳一边用眼睛逡巡着大堂里的人,并希冀从中找到一张认识或者说没有被酒色浸染的脸。
她的视线由远及近,忽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李延钧!
他怎么也在这儿?
文希的心跳忽然加快,她试着朝台下的李延钧眨眼,可他却好像并没有看到自已似的,而是一边与个男子说着话,一边接了身旁姑娘递上的酒。
文希的心里发沉,她整场就只认识李延钧。
该怎么做呢?此时音乐的鼓点却是急了起来,似乎已经到了最后的高潮部分。
鼓乐愈加密集,台上姑娘们的舞也就越有看点。
威远候小公子便也顺着李延钧的方向往那台上看去,还懒洋洋的嘀咕着:“每晚都是同样的节目,也不嫌腻。”他撑着下巴,当视线扫到苏文希身上,忽然又说道:“那前排右边第二位姑娘是谁?怎么好像没见过?”
威远候小公子说完,似乎感觉到身旁的李大人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不是……他说错了吗?
平日这逍遥楼里的姑娘就没有她不认识的,甚至是跑堂的他都能拉了人家说上一两句。
这名女子太特别了,虽然点了花钿,又扮了浓妆,但依然能看出其异乎寻常的清丽颜色。
最绝的是那管细腰,扭起来媚而不俗,于女子的柔媚中又添了几分力道。
李延钧看着台上的文希,沉着眉拿起手边的酒饮了一口。
文希有种错觉,她方才分明看到李延钧朝她这边望了一眼,她看见自已了?!
看见了,却又继续喝着身旁的妓子递上的酒。
文希脑袋一热,机会就在眼前!
不管了,豁出去了!
她突然从台上一路旋转着舞动起来,自她站的地方到李延钧所处的位置,也不过隔了二十来步。
但鼓乐不停,为了让自已的动作不突兀,文希只能一边舞动一边旋转着前进。
她知道,自已目前的行为在欢场中算不得什么。
那鼓乐好像跟她作对似的,直到文希舞到李延钧的跟前,近得似乎再一动就要碰到他伸出的双腿,而鼓乐却是更急了。
原先台上的那些也都停了下来,似乎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这里。
甚至周围还不时发出一阵阵的起哄声。
文希顶着李延钧迫人的视线扭动着腰肢,她看到自已跟着腰肢抖动不停的刚好对着他的视线,又感到难堪的转过身去。
鼓乐不停,舞动不停,她舞得满身是汗,在即将要精疲力尽的时候,那鼓乐这才停了下来。
文希身子一软,便坐到了李延钧的怀里,她听到整个大堂里响起口哨声,还有身旁不知是谁说着:“大人好艳福!”
文希已经顾不得这许多,她转过头,面对着李延钧,一把拉头上的纱巾、花钿,喘着气压低嗓音道:“大人!我是苏文希,快救我出去!”
话说完后她便静静的等着对方的回复,不过是几息的时间,却在此时显得尤为漫长。
正难堪中突然听到面前的男子从胸腔里溢出一声笑来,“好!”
待文希抬起头,却见李延钧认真的望着自已,“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下你对那天大殿里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文希的面部表情一愕,眼前男人的眸子温柔而幽深,里面似乎藏着些她看不太懂的东西。
她的身子不自在的挪了挪,又意识到自已此刻靠着的这具温热的身体实质上属于一个陌生的成年男子,且他还有娶自已的想法。
文希发现自已并不排斥李延钧,不但不排斥,甚至还有一种连她自已都没有察觉到的信赖。
就说方才这一番举动,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在她看来都是惊世骇俗的,可她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做了。
文希把脑袋向周围转了转,又闷闷的道:"能出去再说吗?现在……大家都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