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鹰愁涧的喧嚣渐渐平息，只余下呜咽的山风，卷过遍地的狼藉。火把的光芒在峡谷间跳跃，映照着镇北军士卒们疲惫却难掩兴奋的脸庞。
“快，将这些还能用的箭矢都收集起来！”一名百夫长嘶哑着嗓子指挥着，“还有那些北狄人的弯刀、皮甲，都是好东西！”
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边清理战场，一边低声议论着白日的激战。
“乖乖，以前哪敢想，咱们能把北狄骑兵打成这样？”一个年轻士兵脸上又是泥土又是血污，眼睛却亮得惊人，“咱们将军，那是真神了！”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老兵咂咂嘴，“刚开始我还嘀咕，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行吗？结果呢？瞧瞧耶律洪那狗崽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哈哈哈！”一阵哄笑响起。
“我跟你们说，将军指挥咱们撤到第二道防线，再用那些石头炸塌山路，把耶律洪的后军堵死，那叫一个绝！我当时就在隘口附近，亲眼看着那些北狄兵哭爹喊娘！”
“还有那什么‘三棱破甲箭’，太他娘的带劲了！以前咱们的箭，射到那些重甲骑兵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今天可不一样，一箭一个窟窿！”
这些朴实的言语，充满了对楚云曦的敬畏与信服。这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剂，将他们心中对新任统帅的最后一丝疑虑涤荡干净。
帅帐内，烛火通明。楚云曦看着汇总上来的战损和缴获报告，面色平静。此役，镇北军以不足三千的伤亡，歼灭北狄先锋军近两万，俘虏三千余，缴获战马五千匹，各类兵甲辎重无数。辉煌的战果，足以载入史册。
但她清楚，这仅仅是开始。
林啸天和徐沧站在一旁，神色激动。徐沧忍不住道：“将军，此战大捷，足以震慑北狄与蛮族！末将从未打过如此痛快的仗！”
楚云曦放下报告，抬眼看向他们：“鹰愁涧一战，胜在出其不意，也胜在耶律洪的轻敌冒进。但阿史那·骨咄禄，绝非易与之辈。”她的指尖在沙盘上轻轻一点，点在了镇北关主关的位置，“他此刻，恐怕正在分析我们今日的战法，寻找我们的破绽。”
林啸天点头：“将军所言极是。幽影卫传回消息，阿史那·骨咄禄在耶律洪兵败后，非但没有立刻撤兵，反而整合了蛮族各部，并收拢了耶律洪的残部，大军向后撤了三十里，在黑风口一带扎下大营，隐隐与镇北关形成对峙之势。”
“黑风口？”楚云曦的目光落在沙盘上那个地名，那里地势开阔，易守难攻，且背靠山脉，方便粮草运输和兵力调动。阿史那·骨咄禄的选择，比耶律洪高明了不止一筹。
她能感觉到，灵魂深处的【战神烙印·概念武装库】因为这场胜利，那团代表“战意”的光芒愈发凝实璀璨，仿佛有什么新的东西正在孕育。她对战场信息的感知、对战术的理解，似乎又提升了一个细微的层次。一些原本模糊的“概念”，比如“战场遮断”、“快速机动穿插”，在脑海中变得更加清晰。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蛮族大营，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阿史那·骨咄禄端坐在主位，面沉如水。下方，耶律洪浑身浴血，盔甲破损，形容狼狈，正双目赤红地嘶吼：“狼主！你为何见死不救！若你早些出兵，我部何至于此！”
阿史那·骨咄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大王子，领兵打仗，各凭本事。你轻敌冒进，中了楚云曦的埋伏，难道还要怪本王没有替你挡灾吗？”
“你！”耶律洪气结，却又无力反驳。他知道，此番惨败，自己难辞其咎。
一名蛮族将领上前，对阿史那·骨咄禄道：“狼主，那楚云曦用兵诡谲，镇北军战力也远超我等预料。我军斥候回报，他们在鹰愁涧似乎使用了某种威力巨大的火器，能远距离投掷燃烧物，还能精准射杀我军将官。”
阿史那·骨咄禄的狼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从耶律洪败兵的描述中，己经拼凑出了楚云曦战术的大致轮廓。那种精准的箭矢，高效的信息传递，以及关键时刻的地形改造，都透着一股前所未见的诡异。
“楚云曦……”阿史那·骨咄禄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看来，我们都小看这位镇北侯府的嫡女了。”他敲了敲桌案，“传令下去，各部严加戒备，深挖壕沟，广布哨探。在摸清楚云曦的虚实之前，不得擅自出击。”
他看向耶律洪，语气缓和了些：“大王子，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且安心休整，待本王找到破敌之策，再与你一同雪耻。”
耶律洪恨恨地一甩手，转身离去。他知道，阿史那·骨咄禄不过是想利用他剩下的残兵当炮灰罢了。
夜色渐深。
镇北军营地内，大部分士兵己经进入梦乡，鼾声此起彼伏。楚云曦却毫无睡意。她站在望楼上，遥望北方。
“将军，夜深了，您也该歇息了。”林啸天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
楚云曦没有回头：“阿史那·骨咄禄退守黑风口，看似保守，实则是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他比耶律洪更难对付。”
林啸天默然。他知道楚云曦说的是事实。
楚云曦忽然道：“啸天，你觉得，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
林啸天沉吟片刻：“敌军势大，又有黑风口天险可守。若强攻，恐伤亡惨重。末将以为，当以固守镇北关为主，徐图良策。”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楚云曦却轻轻摇了摇头：“固守，只会让我们陷入被动。阿史那·骨咄禄的耐心，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好。他耗得起，我们耗不起。”镇北关的粮草虽然暂时充足，但百万军民的消耗，日积月累也是个天文数字。更何况，帝都那边，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
她的目光在夜色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打乱他的部署，让他跟着我们的节奏走。”
林啸天心中一凛：“将军的意思是……”
楚云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狼，最怕的是什么？”
不等林啸天回答，她自顾自道：“狼怕火，怕陷阱，更怕比它更凶狠的猎人。”她转身，猩红的披风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传令下去，明日犒赏三军。另外，让公输巧把我们缴获的那些北狄人的皮甲、旗帜，都给我利用起来。”
“我们，去给阿史那·骨咄禄送一份大礼。”
林啸天看着楚云曦眼中的自信与算计，只觉得一股热血从心底涌起。他仿佛己经预见到，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北疆掀起。
而他们的将军，就是那风暴的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