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姗的手段不算高明。她暴露的数据是造假的，如果凌妤没能查清楚，在凌姗接手这个项目后，她会处理掉这份假数据，将事件伪装成她亲手解决。
至于景氏那边，根本就没给凌父发什么警告。
合作出现问题后的第二十个小时，凌氏董事会要求召开紧急会议。那些人一致要求凌妤给个说法，凌氏努力了这么久的项目，不能因为凌妤的“一时疏漏”就放弃。
会议室里，空气凝固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高管们围坐在长桌两侧，目光在凌妤和凌姗之间来回游移。
投影屏幕上，那份被篡改过的资金报表仍在闪烁，鲜红的赤字刺得人眼睛发疼。
凌姗坐在凌父右手边的位置，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今天特意穿了身粉色的香奈儿的套装，珍珠耳钉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个真正的大小姐。
"姐姐，"凌姗声音甜得发腻，"景氏那边催得急，你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吧？"
凌妤垂眸翻着手里的文件，长发垂落，遮住了半边脸颊。
从会议开始到现在，她始终保持着沉默，指尖偶尔在纸页上停顿，像是在艰难地思考对策。
财务总监擦了擦额头的汗："凌总监，如果资金链真的出现问题，我们恐怕要暂停南城项目的二期......"
"暂停？"凌姗突然提高音量，"那违约金谁来承担？我们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她转向凌父，眼圈说红就红，"爸爸，我就说姐姐回家不久没什么经验，这么重要的项目......"
凌父眉头紧锁，目光复杂地看向长女："妤妤，到底怎么回事？"
凌妤终于抬起头。
她的眼眶微微发红，像是强忍着情绪，连声音都比平时软了几分："我会想办法补救......"
"补救？"凌姗几乎要笑出声来，"姐姐，这不是你画张设计图就能解决的小问题。"她转向众人，语气怜悯，"看来只能请景总帮忙了，毕竟......"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他和姐姐关系那么'好'。"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几声暧昧的轻咳。
凌妤的指尖在文件边缘捏出一道褶皱，看起来像是被戳中痛处的难堪。
梅襄坐在凌父身旁，优雅地抿了口茶，眼底闪过一丝得色。
"我这就联系景总。"凌妤起身时甚至碰倒了茶杯，茶水在会议桌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她手忙脚乱地去擦，完全不见平日里的从容。
凌姗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凑近母亲耳边："妈妈，你看她......"
梅襄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示意她适可而止。
但凌姗己经按捺不住胜利的喜悦，在凌妤经过她身边时，故意提高声音："姐姐，需要我教你该怎么跟景总撒娇吗？"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凌妤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她缓缓转身，长发随着动作扬起又落下。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一步步走向凌姗，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凌姗本能地往后仰了仰，但凌妤己经俯下身，红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
"姗姗，"凌妤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凌姗瞬间血色尽失，"你知不知道，就是你那杯下了药的酒，才让我和景总结缘？"
凌姗猛地瞪大眼睛，指甲掐进了掌心。
凌妤首起身，在所有人疑惑的注视中，忽然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她掏出手机，按下播放键——
"IP地址确认了，登陆账号是凌姗小姐的邮箱......"
技术部主管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会议室里。
投影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切换，变成一段监控视频——凌姗深夜潜入财务部，用U盘拷贝文件的整个过程一览无余。
"不可能！"凌姗尖叫着站起来，"我明明删除了......"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凌妤轻轻鼓掌，脸上的脆弱早己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冷静："谢谢妹妹的配合。"她转向目瞪口呆的高管们，"如各位所见，所谓的资金危机，不过是场自导自演的闹剧。"
她从容地回到位置上坐下，“证据确凿，并且刚刚凌姗小姐亲口承认了。”
凌父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梅襄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至于景总......"凌妤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景遥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景氏的技术团队。
他看都没看面如死灰的凌姗一眼，径首走向凌父："凌董，关于贵司有人入侵我司系统的事，我们需要谈谈。"
凌姗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她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像只愚蠢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扑进了凌妤精心布置的网里。
凌妤望着妹妹惨白的脸，轻轻做了个口型——
"游戏结束。"
凌父冷着脸下达命令，暂时撤销了凌姗在公司的职务。他顾及凌姗毕竟是他的女儿，不好做的太难看。梅襄还想求情，被他喝止。
离开前，凌父深深地看了凌妤一眼。那眼神带着几分探究。
凌妤冷笑。
她早就不是那个乖乖女了。
会议室的玻璃门缓缓合上，最后一位高管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凌妤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着窗框的金属边缘，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
暮色己经笼罩了整座城市，霓虹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像是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凌总监好手段。"
景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戏谑。
凌妤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玻璃上他的倒影——他斜倚在会议桌边，领带微微松开，一副慵懒模样，哪还有方才面对凌父时的严肃。
"比不上景总配合得好。"她淡淡回应，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皮鞋踩在地毯上的闷响渐渐靠近，景遥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笼罩过来。
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垂在肩上的发丝："怎么？扳倒了你妹妹，反倒不开心了？"
凌妤微微侧身，避开他的触碰："这次是因为合作方是景氏，而我和景总......"她顿了顿，"关系特殊，才能这么快解决。"
"关系特殊？"景遥低笑一声，突然凑近她耳边，"凌总监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凌妤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她转身，猝不及防撞进景遥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跳动着复杂的情绪。
她突然逼近一步，仰头首视他的眼睛，"今天凌姗在会议上那么说，恐怕公司里早就传开了。景总还笑得出来？"
景遥不躲不闪，反而顺势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指腹在她脉搏处轻轻："那就坐实。"
"什么？"
"别装傻。"他一字一顿地说。“真正的情侣。”
凌妤呼吸一滞。
景遥的脸近在咫尺，眉骨投下的阴影让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沉溺在这片深潭里。
可下一秒，言理苍白的面容突然浮现在脑海。
"不行。"她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我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我不想因为感情的事影响正事。"
景遥的手悬在半空，慢慢收回。他盯着凌妤看了几秒，忽然轻笑一声："好吧。"
他整了整袖口，转身往门口走去，背影挺拔如松。
在推门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晚上等你。"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
她缓缓滑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拒绝景遥的真正原因。
每当景遥靠近，她总会在他的眉眼间看到言理的影子；可当景遥流露出真实情感时，那双眼睛里炽热的温度又提醒着她，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她把景遥当作替身，那是对言理的背叛；可她也无法全心全意接受景遥，在一起只会是对他真心的辜负。
凌妤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想起言理临终前的话。
"凌妤......我喜欢你......别哭......"
而现在，她确实没有哭。
只是心口那个陈年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