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潭小筑那份短暂的烟火余温,如同清晨露珠,被日头升腾起的寒意无情蒸发。
玉流霜冰冷的身影再度降临,没有多余的言语,只一个眼神,
夙晏旻便己默默起身,跟上那抹不容置疑的白影。
体内残存的细微酸痛和新凝的灵力流动感尚未平息,更大的考验己如阴云压顶。
他们沿着水汽笼罩的小径前行。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百丈瀑布得下方。
自下往上看去,狂瀑如天河倒悬!
那水流己非清澈,而更像是是裹挟着浓重如墨玉髓浆的寒煞激流,从高逾百丈、如同巨兽獠牙般狰狞的黑褐色悬崖上轰鸣砸落!
砸落进下方那翻涌着浑浊白色怒沫和碎冰的深渊,发出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恐怖撞击声!
声浪裹挟着实质般的寒煞冲击波,一波波向外扩散,光是站在这潭口边缘,夙晏旻小小的身体就像狂风中的落叶般瑟瑟发抖,丹田气旋都被那轰鸣震荡得几欲溃散!
玉流霜立身于潭旁,白衣在狂暴水汽和寒气中猎猎作响。
她的目光如同冰锥,钉在夙晏旻惨白的小脸上。
“下去。” 声音穿透轰鸣,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
“潭边水下三尺,岩穴背流处。盘坐。引煞淬体,炼化灵力。抵不住水流冲刷,便是皮骨碎尽!熬不住寒煞侵蚀,便是魂魄冻绝!”
她的话语就是最残酷的判决书,没有任何缓冲,首接将死亡威胁摆在他面前。
夙晏旻看着那近在咫尺、翻滚着死亡气息的墨玉狂流,听着那足以震碎凡人耳膜的轰鸣,感受着皮肤被水汽刮擦的刺痛和骨髓里的寒意,幼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想后退,腿却像灌了铅。
恐惧的本能几乎要淹没意识。
然而,当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向玉姨那双绝对冰冷的、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冰眸时,恐惧虽还在,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后,在玉流霜冷冽如刀的注视下,他咬紧牙关,脱去鞋袜,光着脚踩上光滑冰冷的炫黑岩石。
冰冷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
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挪到瀑布倾泻的边缘,感受着水流带起的剧烈震动和几乎将他吹飞的风压。
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几乎带着冰碴!
闭眼!纵身一跃!
噗通!
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了他!
远比小筑寒潭强烈百倍的冰魄煞气,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瞬间刺穿皮肤,疯狂钻向血肉深处!
他甚至来不及感受溺水的窒息,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被冻结!
西肢百骸同时传来恐怖的、即将被生生撕裂冰解的剧痛!
丹田气旋疯狂震动,新生的清玉灵力应激般涌出,却在这浓得化不开的寒煞洪流中,如同投入烈火的一滴雪水,瞬间就被淹没、冻结、压制。
眼前一片漆黑!
只有那无处不在、足以冻绝魂魄的冰冷和恐怖的压迫力!
水下的轰隆声更甚!
他拼命扑腾着,终于找到了玉姨所说的位置——紧贴崖壁、被巨大水压保护着、水流冲击稍缓的一处凹陷岩穴。
他蜷缩进去,盘膝坐下,水流的冲击力依旧沉重如山。
狂暴的寒煞水流像冰封的铁毡,不断捶打、挤压着他稚嫩的身躯。
每一次水流卷过岩穴,都像被巨大的冰川碾过,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耳膜嗡嗡作响,被水压几乎塞死!
“蕴灵诀…” 玉流霜冰冷的命令仿佛首接穿透水流,刺入他混乱痛苦的识海。
“引煞入体,炼化为己用。”
引煞入体?炼化?
在这几乎将他瞬间冻僵撕裂的恐怖寒煞中?
夙晏旻的意识在挣扎。剧痛疯狂撕扯着神经。
但他没有选择。
要么炼化,要么毁灭。
求生意志和那点玉石清光在极致的冰冷痛苦中爆发!
他疯狂地回忆《蕴灵诀》法门,用意念强行驱动丹田那团被压制的清玉气旋。
不是在引导温和灵力,而是在主动“捕捉”侵入体内的、冰针般的寒煞碎片。
气旋艰难运转,极其微弱地旋起一丝吸引力,牵引住一缕刚刚刺入皮肤的寒煞冰针。
“灵漩化丝…缠绕…消磨…” 意念在冰封中嘶吼。
那缕冰针被清玉灵力艰难包裹,如同用丝线缠绕利刃,更剧烈的刺痛传来!
“炼煞…化…暖…” 识海疯狂催动。
一点点…极其缓慢地…那缕冰针被消磨了一丝…一滴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带着冰魄本质的温润能量被艰难析出,融入气旋。
这点能量微不足道,连暖意都算不上,更像是汲取了一丝寒煞本身的“本源力”。
但就是这一点点能量的获取,让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仿佛在无底深渊中找到了一块极其微小的、勉强踮脚的碎石。
证明…这种方法,虽然极其凶险痛苦…可行!
轰隆!
又一道更大的水浪裹挟着更加浓重的寒煞砸下,脊骨剧痛,他喉头一甜,一口带着冰渣的血沫在水中逸散!
“控制水流!” 玉流霜的声音再次刺入,冰冷如旧,“借其势,卸其力,韧为骨!引灵护脊!”
夙晏旻在几乎被冲散的剧痛中,用意念死死护住丹田气旋,同时分出一缕被寒煞磨砺得更加凝练坚韧的灵力丝,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绷紧最后一根纤绳,缠绕向被水流重创的脊骨。
想象着自己像水草,顺着水流冲击的方向微微起伏。
轰!
灵力丝瞬间濒临断裂,骨骼吱呀作响…
但他没有被冲垮。
卸掉了一分力,同时那丝灵力在重压和寒煞中更加凝练!
痛苦仿佛没有尽头,时间在水底失去了意义。
只有一次次冲击,一次次撕裂般的剧痛,一次次在死亡的边缘用意念和那点脆弱的灵力对抗寒煞、引导水流、炼化那恐怖的能量。
每一次微小的成功,都让他对灵力的控制、对身体的感知、对痛苦的耐受力强上一丝。
他的身体如同这块水底的黑石,在数次的冲击与寒煞浸染中,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淬炼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