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墓、开棺、戮尸、枭首、焚尸、扬灰……”
密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林风的心上,在他灵魂深处烙下永不磨灭的伤痕。
角儿……
那个曾给予他温暖与信念,那个将“新黄天”理想托付给他的女子,那个在他生命中留下最深刻印记的人……她死了,甚至连死后都不得安宁,遭受如此奇耻大辱!
巨大的悲痛与愤怒,如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他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站立不稳。手中的密报被他攥得死死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那薄薄的纸张捏碎。
“皇甫嵩!张让!刘宏!”
他在心中疯狂地嘶吼着这些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仇恨。他恨皇甫嵩的残暴,恨张让的贪婪,更恨刘宏的昏聩与凉薄!是她们,是这个腐朽的、颠倒的世道,害死了角儿,践踏了她的尊严!
复仇!必须复仇!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他要让所有伤害过角儿的人,都付出惨重的代价!
然而,理智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他头脑发热的冲动。
他不能冲动。他现在只是刘宏身边一个无权无势的“玩物”,是张让手中的一枚棋子。
他必须隐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隐忍。他要将这份仇恨深深埋藏在心底,用微笑和谦卑来伪装自己,等待时机,积蓄力量。
林风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将那份密报凑到烛火边,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仿佛也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一同焚烧。
然而,他知道,有些伤痛,是永远无法磨灭的。
接下来的日子,林风依旧在椒房殿中卑微地侍奉着。他的笑容依旧温和,他的言语依旧恭顺,但他的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他开始更加刻意地讨好刘宏,满足她各种荒唐的需求。他为她调制的“养颜”汤水更加用心,他讲述的“奇闻异事”更加引人入胜,他甚至开始主动迎合她的某些“特殊癖好”,用自己的“男性魅力”取悦她,让她对自己愈发“宠幸”和依赖。
他也开始更加积极地与张让“合作”。他不再满足于仅仅扳倒皇甫嵩,而是开始将目标瞄准那些曾经参与镇压黄巾、手上沾满黄巾将士鲜血的汉军将领。他利用自己在刘宏身边的便利,暗中搜集这些人的“罪证”,再通过张让的手,将他们一个个拉下马。
他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是典型的“佞幸小人”、“狐假虎威”。大将军何进等外戚武将集团对他恨之入骨,朝中正首的官员也对他嗤之鼻。但他毫不在意。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为了给角儿一个“交代”。
然而,他的内心深处,也充满了挣扎与痛苦。他憎恨自己的“卑躬屈膝”,憎恨自己的“阴险狡诈”。他害怕自己会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迷失方向,忘记了角儿托付给他的“新黄天”理想。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都会拿出角儿的木簪,轻轻着。那粗糙的木质,仿佛还残留着角儿的体温和气息,给他带来一丝慰藉,也提醒着他不要忘记自己的初衷。
就在林风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艰难地实施着他的复仇计划之时,洛阳的局势,也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汉灵帝刘宏的身体,每况愈下。
她早年便沉溺酒色,掏空了身体。近年来,又因黄巾之乱忧心忡忡,加之林风在她身边“用心侍奉”,刻意迎合她的欲望,使她更加纵情享乐,不知节制。如今,她己是病入膏肓,御医们束手无策,只能用名贵的药材勉强吊着她的性命。
帝星将颓,储位之争,己然摆上台面。
刘宏育有二女。长女刘辩,乃何太后所生,己被立为太子。此女资质平庸,性格懦弱,却因是嫡长女,得到了以大将军何进为首的外戚集团的全力支持。
次女刘协,乃王美人所生。王美人早逝,刘协自幼由董太后(刘宏之母)抚养长大。此女聪慧敏捷,沉稳果敢,颇有乃母之风,深得刘宏喜爱,亦得到董太后及部分朝臣的支持。
一时间,洛阳宫中,暗流涌动。何太后与董太后为了各自女儿的未来,明争暗斗,势同水火。何进更是频频召集心腹将领,密谋在灵帝驾崩之后,彻底铲除以张让为首的十常侍宦官集团,扶立太子刘辩登基,独揽大权。
而张让等十常侍,自然不甘心坐以待毙。她们深知何进对她们恨之入骨,一旦太子刘辩登基,何进得势,她们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她们也在暗中勾结董太后,试图拥立刘协,以求自保。
洛阳城,就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充满了躁动与不安。
这一日,林风正在椒房殿侍奉。刘宏病势沉重,躺在榻上,气息奄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骨瘦如柴,往日那妖娆丰腴的身体,如今只剩下一把骨头。曾经媚光流转的凤眼,此刻也变得浑浊无神,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何太后与董太后都侍立在床前,两人脸上都带着悲戚之色,眼神却在暗中较劲。
林风默默地为刘宏擦拭着额角的冷汗,心中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局势。他知道,刘宏一死,洛阳必将大乱。他必须在这场大乱之中,找到自己的生机,并寻找到新的“棋子”。
就在此时,弥留之际的刘宏,似乎回光返照,突然睁开了浑浊的双眼,抓住了林风的手。她的手冰冷而枯瘦,像鸡爪一样。
“林…林郎…”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朕…朕快不行了…”
林风心中一紧,脸上却露出悲伤的表情:“陛下洪福齐天,定能转危为安。”
刘宏惨然一笑,摇了摇头:“朕…朕知道自己的身体…咳咳…”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何太后连忙上前为她抚背。
咳喘稍定,刘宏的目光在何太后与董太后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又落在林风身上,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依赖,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她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林郎…朕…朕死之后…她们…她们定会…争斗不休…大汉江山…危矣…”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开始涣散。
林风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他俯下身,凑到刘宏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陛下…莫忧…臣夜观天象…帝星虽将颓…然西鄙将星…异常明亮…似有猛虎欲出…或为大汉…续命之兆…陛下可托付后事于…”
他的话尚未说完,刘宏便猛地睁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头一歪,便彻底没了气息。
大汉灵帝刘宏,驾崩。
椒房殿内,哭声震天。何太后与董太后扑在刘宏的尸身上,哀嚎不止,真假难辨。
林风默默地退到一旁,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刚才那番“夜观天象”之言,自然是胡诌的。他只是想借此机会,将一个名字,一个他早己在心中盘算许久的名字,悄然植入某些有心人的耳中。
西鄙将星,猛虎欲出……
就在林风心念电转之际,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
大将军何进,带着一队甲胄鲜明的女兵,面色铁青地闯了进来!她的目光如刀,狠狠地剐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中常侍张让身上。
“张常侍,”何进的声音冰冷刺骨,充满了杀气,“陛下驾崩,国不可一日无主!我等恭请太子殿下即刻登基!至于你们这些祸乱朝纲的阉宦,也该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在洛阳宫中,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