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古窑的废墟上,热浪未散,焦糊味与硫磺气息混合着尘土,弥漫在死寂的空气里。玉壶夫人那句带着寒意的“孽龙的爪子…己经迫不及待了”,如同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在每个人心头。
玄烬周身散发的寒意骤然加剧,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冰晶凝结,发出细微的“咔咔”声。他目光如刀,锁定玉壶夫人手中那只紫檀木盒,盒内那件与他本源气息惊人相似的“镇龙盏”,此刻散发着又致命的诡异波动。
“殷无赦…”玄烬薄唇微启,吐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寒潭的回响,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千年积压的杀意,“他在何处?”
玉壶夫人却只是掩口轻笑,烟霞紫的宫装在残破的窑场背景下,艳得刺眼:“玄烬公子这话问得,奴家不过是个传话送东西的,哪里知晓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殷公子身在何方?”她眼波流转,媚意横生,却带着冰冷的算计,“不过嘛…他既送了礼,想必…很快就会有‘回礼’送到云灼姑娘身上了。”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墨云灼颈间那被嫁衣高领遮掩、却依旧能感受到其灼热搏动的龙纹胎记。
墨云灼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抓紧了兄长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颈间的灼热感因玉壶夫人的注视和那“镇龙盏”的气息而越发强烈,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同时扎刺!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沿着脊椎向上缠绕。
“妖言惑众!”墨青阳怒喝一声,将妹妹更紧地护在身后,腰间的短匕己然出鞘半寸,寒光凛冽,“玉壶夫人,我墨家与你无冤无仇,今日送此邪物,是何居心?!”
“哎哟,墨大公子这话可真是冤枉奴家了。”玉壶夫人故作委屈地撇了撇嘴,眼角的媚态却丝毫未减,“奴家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这‘镇龙盏’是真是邪…奴家一个弱女子,哪里懂得?”她将紫檀木盒递给身后的小丫鬟,仿佛那是个烫手山芋,“东西送到了,话也带到了。玄烬公子,云灼姑娘,还有墨老爷子…诸位好自为之。”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便欲登轿离去。
“站住!”玄烬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锢住了玉壶夫人的脚步。
玉壶夫人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桃花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玄烬公子还有何指教?”
玄烬并未看她,冰冷的目光越过她,投向柴桑通往浔阳城的官道方向,那方向,正对着烟波浩渺的甘棠湖。他琉璃般的眸底,仿佛倒映着常人无法窥见的景象——丝丝缕缕污浊的黑气,正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从鄱阳湖的方向,沿着水脉地气,悄无声息地向甘棠湖汇聚!而甘棠湖上空,原本清朗的天色,正被一层带着腥气的灰暗雾气悄然笼罩,那雾气翻滚着,隐隐透出暗红,如同凝结的血痂。
“甘棠湖…”玄烬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的寒意,“今夜子时,水沸鱼翻,怨灵滋生。殷无赦的‘回礼’,在那里。”
玉壶夫人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玄烬的感知如此敏锐。她强自镇定,媚笑道:“公子好灵通的消息。不过这与奴家何干?奴家只管送东西,可不管收‘回礼’。”说罢,不再停留,迅速钻入青绸小轿。轿帘落下,隔绝了她复杂的眼神。小轿在几个健壮轿夫的抬举下,飞快地消失在窑场扬起的尘土中。
“甘棠湖…”墨老爷子浑浊的老眼望向浔阳城方向,握着碎瓷片的手微微颤抖,“那是九江城的眉眼,更是锁江龙脉的一处水眼…若被污秽怨气堵塞…”后果不堪设想!孽龙的力量将更容易渗透上岸!
墨青阳脸色铁青:“我去召集人手!通知张捕头,封锁甘棠湖周边!”他深知事态严重,必须动用官府力量。
“来不及了。”玄烬的声音打断了他,带着一种洞察先机的冰冷,“怨灵滋生只在瞬息,寻常衙役去了,只是送死。”他的目光终于从远方收回,落在了被兄长护在身后、脸色苍白、嫁衣狼狈的墨云灼身上。
那身刺目的石榴红嫁衣,沾染了窑灰和汗渍,裙摆处还有几处被火星燎出的焦黑小洞,显得格外脆弱。她微微喘息着,颈间的灼热感让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粘住了几缕散落的发丝。玄烬的视线在她颈间停留了一瞬,那里,高领下的龙纹胎记正不安地搏动,如同被惊扰的活物。
“你,”他对着墨云灼,声音不容置疑,“跟我走。”
“不行!”墨青阳立刻挡在妹妹身前,如同一堵坚实的墙,“我不管你是谁!云灼不能跟你去涉险!”他无法信任这个来历不明、力量诡异又对妹妹明显有所图谋的男人。
玄烬并未理会墨青阳的阻拦,只是看着墨云灼,琉璃眸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的血,是引子,也是钥匙。甘棠湖的怨气因孽龙意志而聚,亦会被你的血脉吸引。你在,方能将其引出,彻底净化。”
他向前一步,强大的气势让墨青阳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玄烬的目光穿透墨青阳的阻挡,首首落在墨云灼那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杏眼上:“还是说,你宁愿看着甘棠湖变成一片死域,看着九江城的第一道防线…今夜崩溃?”
墨云灼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甘棠湖…那是九江城的明珠,是她从小嬉戏的地方,湖畔的卖花阿婆孙婆婆,会给她最新鲜的白兰花,会给她讲古老的传说…若那里变成死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