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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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玉壶烟雨·烬骨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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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浔阳烬
作者:
于学忠
本章字数:
5152
更新时间:
2025-06-07

玉壶春临湖而建,三层飞檐画栋,白日里是九江府最负盛名的瓷器铺兼茶楼雅舍,入夜后则灯火通明,丝竹隐隐,是达官贵人、文人雅士品茗赏器、谈事交际的风雅之地。此刻虽己夜深,但玉壶夫人亲自引路,自有值夜的伶俐伙计悄然打开侧门,引着众人入内,穿过布置精巧、陈列着无数精美瓷器的前厅回廊,径首来到后院一处独立僻静的临水小轩。

小轩名为“听雨”,窗外便是甘棠湖一角,垂柳拂水,景致清幽。轩内陈设雅致,一桌一椅,一屏一画,皆是上品,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书卷气,若非情势紧急,倒是个绝佳的休憩之所。

玄烬被安置在轩内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榻上。玉壶夫人带来的账房先生(自称姓钱)似乎颇通医理,手法沉稳地检查了玄烬的伤势,重点便是肩颈处那狰狞的裂痕和唇边的血迹。他眉头紧锁,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几个小巧的玉瓶和一卷银针。

墨青阳被玉壶夫人以“男子不便”为由,客气地请到了外间等候,只留墨云灼在榻边。玉壶夫人则亲自在一旁的紫檀小几上烹水煮茶,动作行云流水,姿态优雅,袅袅茶烟升起,带着庐山云雾特有的清冽豆香,稍稍驱散了室内的凝重药味。

“按住他肩膀,别让他乱动。”钱先生沉声对墨云灼道,同时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针尖闪烁着幽蓝的寒芒。

墨云灼依言照做,双手按住玄烬冰凉而坚实的肩头。她的指尖刚触碰到他,腕间的“灵犀结”印记便猛地灼烫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剧痛,而是无数混乱、冰冷、带着巨大吸力的漩涡碎片,夹杂着玄烬昏迷中无意识的痛苦呻吟,疯狂地冲击着她的识海!那是他本源裂痕深处传来的、濒临彻底崩碎的绝望感!

“呃…”墨云灼闷哼一声,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她死死咬住嘴唇,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借由这点自身之痛来对抗那灵魂被撕扯的恐怖感觉。额角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玉壶夫人斟茶的手微微一顿,妙目扫过墨云灼腕间那闪烁不定的淡金印记和她痛苦隐忍的神情,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与深沉的思虑。她不动声色地将一盏温热的云雾茶推到墨云灼手边:“墨姑娘,定神。喝口茶,稳一稳。”

钱先生对这一切恍若未见,他全神贯注,银针如电,精准地刺入玄烬锁骨下方那片白色裂痕周围的几个穴位。针尖落处,并非刺入血肉的滞涩,反而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金针点刺在薄脆冰面上的“叮叮”微响!更诡异的是,那裂痕边缘,竟随着银针的刺入,渗出星星点点、极其细微的、如同上好白瓷粉末般的莹白碎屑!

随着银针的刺入,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大排斥力的气息猛地从玄烬体内爆发出来!钱先生闷哼一声,握着银针的手指竟被震得发麻,虎口瞬间崩裂出血!他眼中骇然之色一闪而过,显然低估了这“伤势”的诡异与反噬之力。

与此同时,墨云灼感觉按住玄烬肩头的手像是被无数冰针狠狠扎入!那股源于裂痕本源的排斥与混乱之力,通过“灵犀结”的链接,毫无保留地冲击着她!她再也支撑不住,“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点点殷红溅落在玄烬月白的衣襟和她杏红的袖口上,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云灼!”外间的墨青阳听到动静,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冲了进来,正好看到妹妹吐血的一幕,目眦欲裂!他一把推开挡路的钱先生,就要去拉墨云灼。

“别碰我!”墨云灼却嘶声喊道,声音虚弱却异常坚决。她用手背狠狠擦去唇边的血迹,眼神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重新将双手更用力地按在玄烬肩上。她能感觉到,玄烬体内那股混乱狂暴的力量,在她吐血、她的气息融入的瞬间,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凝滞?仿佛滚沸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冷水,虽不能平息,却带来了一瞬间奇异的“吸附”感?那“灵犀结”传来的灵魂撕裂感,也似乎因为这口血的喷出,暂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稍稍减弱了一丝。

这感觉玄妙而模糊,却像一道微光,穿透了绝望的黑暗。

“大哥…我没事…”墨云灼喘着粗气,看向惊怒交加的墨青阳,眼神带着哀求,“别动他…也别动我…求你了…现在不行…”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墨青阳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妹妹惨白脸上那抹倔强和唇边刺目的鲜红,再看看榻上那气息微弱、浑身透着诡异裂痕的男子,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他从未见过妹妹如此模样,仿佛在用生命去守护什么。

玉壶夫人放下茶壶,袅袅婷婷地起身,走到墨青阳身边,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墨大公子,稍安勿躁。令妹与这位…公子之间,恐怕有些非比寻常的羁绊,外力强行介入,只会适得其反,徒增伤害。”她看向钱先生,“老钱,如何?”

钱先生看着自己虎口的血迹,又看看玄烬裂痕边缘渗出的瓷粉和墨云灼唇边的血,面色凝重至极:“夫人,此‘伤’…非药石能医!其本源之力狂暴混乱,且与这位姑娘…气息相连,互斥又互引。方才银针引气,反遭巨力反噬,若非姑娘以自身气血为引,稍稍安抚了那股狂暴之力片刻,后果不堪设想。眼下…唯有靠姑娘自身…和他自身的意志了。”他看向墨云灼的眼神,充满了复杂和一丝敬畏。

玉壶夫人微微颔首,似乎早有预料。她转身,从多宝格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羊脂白玉盒。打开玉盒,里面并非丹药,而是三根细如牛毛、通体呈现奇异半透明淡金色的长针,针身萦绕着极其微弱却精纯的温润气息。

“这是‘安魂定魄针’,取庐山千年温玉之髓,以东林寺高僧加持的香火愿力淬炼而成。”玉壶夫人将玉盒递给墨云灼,语气郑重,“寻常人用不上,也承受不起。但此刻,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暂时稳住他的神魂本源,减轻你二人所受的灵魄牵引之苦。”她的目光落在墨云灼腕间的“灵犀结”上,意有所指。

墨云灼看着那三根散发着柔和气息的金针,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灵魂深处因“灵犀结”而传来的阵阵虚弱与绞痛,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金针。指尖触碰到温润的玉髓针身,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手臂涌入,让她精神微振。

她回忆着钱先生方才施针的位置和手法,又凭着制瓷时对力道的精妙掌控,以及此刻“灵犀结”传来的、对玄烬体内那狂暴本源之力最首观的感知,将全部心神凝聚于指尖。

屏息,凝神。

纤细的手指稳如磐石,淡金色的温玉髓针,带着她全部的希冀和一种奇妙的血脉相连之感,精准地刺入玄烬胸前那片白色裂痕最核心、也是气息最混乱狂暴的一个节点!

“叮——”

这一次,不再是金针点冰的脆响,而是一声极其轻微、如同上好玉磬被轻叩的清鸣!

随着这一声清鸣,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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