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浅水湾别墅的纱帘，在柚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陈斌站在衣帽间里，手指掠过一排排熨烫整齐的衬衫，最后停在一件浅灰色亚麻质地的款式上。
"佣人六点就来了。"叶子媚的声音从浴室传来，伴随着吹风机的嗡鸣，"杜生的合约九点到。"
陈斌系着袖扣，目光扫过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化妆品。
一瓶迪奥的"毒药"香水旁边，放着两枚婚戒——他的那枚明显有长期佩戴的痕迹，而叶子媚的那只却光亮如新。
"今天要演哪一出？"他拿起自己的戒指，在内侧发现一行细小的刻字：T&M 1987。
叶子媚裹着浴巾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
她瞥了眼陈斌手中的戒指，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模范夫妻的晨间日常。"
她从首饰盒里取出一副珍珠耳钉，"佣人会在早餐时观察我们，然后向杜生汇报。"
陈斌将戒指套进无名指，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想起昨晚书房里那个失控的吻。
叶子媚下唇的伤口己经结痂，在晨光中呈现暗红色。
楼下传来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
"准备好了吗？"叶子媚突然挽住他的手臂，笑容甜美得像是换了个人，"亲爱的？"
陈斌被这变脸速度惊到，但很快进入状态。
他自然地搂住叶子媚的腰，在她额角落下一吻："昨晚睡得好吗？"
"明知故问。"叶子媚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嘀咕，同时娇嗔地拍了下他的胸口，"还不是你非要看剧本到那么晚。"
餐厅里，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正在摆放餐具。
她抬头看见两人，恭敬地鞠了一躬："陈生，陈太，早晨。"
"早晨，芳姐。"叶子媚松开陈斌，走到餐桌前检查咖啡，"今日的报纸呢？"
芳姐递上一叠报纸，眼睛却不住地瞟向陈斌："陈生气色好多了，前几日真是担心死我们。"
陈斌接过《东方日报》，头版赫然是他"车祸康复"的报道，配图是昨天在码头被偷拍的照片。
他不动声色地翻到娱乐版，发现《英雄本色2》的选角新闻旁边，竟有一则关于他和叶子媚婚变的小道消息。
"这些记者..."他故意将报纸推到叶子媚面前，"连我们去律师楼办财产公证都能编出来。"
叶子媚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即会意地笑了："上次不过是陪林律师太太看楼，就被写成这样。"
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在杯沿留下淡淡的唇印，"对了，今天下午的剧本围读，吴导说要加一场枪战戏。"
陈斌注意到芳姐的耳朵竖了起来。
他切下一块煎蛋，蛋黄流淌在烤吐司上："加在哪里？码头那场之后？"
"医院天台。"叶子媚用叉子戳着盘里的水果沙拉，"杜生说投资方要求增加你的戏份。"
两人一来一往，对话看似随意却暗藏机锋。
陈斌不得不佩服叶子媚的应变能力——她正在用这种方式给他传递今天的重要信息。
早餐后，叶子媚亲自为陈斌整理领带。
她的手指灵巧地翻动，身上"毒药"香水的后调在空气中弥漫。
"太。"陈斌低声抗议。
叶子媚踮起脚尖，嘴唇几乎贴到他耳垂："外面有狗仔。"
她突然提高音量，"这条领带是我去年在米兰买的，衬你眼睛的颜色。"
陈斌顺势搂住她的腰，在玄关的穿衣镜前摆出恩爱姿势。
镜中，叶子媚的笑容完美无瑕，但他能感觉到她背部肌肉的紧绷。
黑色奔驰缓缓驶出别墅区时，陈斌从后视镜看到芳姐正在打电话。
"猜猜她在向谁汇报？"他摇上车窗。
叶子媚从手袋里取出一盒卡带，塞进车载音响："每分钟都在演戏，累吗？"
张国荣的《无心睡眠》前奏响起，盖过了她的声音。
陈斌没有回答，只是将空调调低了两度。
浅水湾道上的棕榈树在阳光下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邵氏影城门口己经聚集了不少记者。
陈斌刚下车，闪光灯就连成一片。
"陈生，传闻您因车祸失忆是否属实？"
"陈太，有消息称您们正在协议离婚？"
"《英雄本色2》会因您的状态延期吗？"
叶子媚紧紧挽住陈斌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他的西装面料。
陈斌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记者群。
"多谢大家关心。"
他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与记忆中周润发的神态有七分相似，"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今日就会参加剧本围读。"他故意搂过叶子媚，"
至于离婚传闻..."他轻笑一声，"我太太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
记者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叶子媚配合地靠在他肩上，却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狠狠掐了下他的后腰。
剧本围读会在邵氏三号会议室举行。
推门而入时，陈斌立刻认出了坐在主位的吴宇森——比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年轻许多，标志性的眼镜后面是一双锐利的眼睛。
"阿斌！"吴宇森起身相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气色不错嘛，我还担心你要放我鸽子。"
陈斌握住导演的手，注意到房间里其他演员探究的目光。
饰演反派的李子雄正靠在窗边抽烟，而年轻的梁朝伟坐在角落安静地翻剧本。
"这位是..."吴宇森看向叶子媚。
"我太太，叶子媚。"陈斌介绍道，"也是我的表演指导。"
叶子媚得体地向众人点头致意。
围读开始后，陈斌全神贯注地听着每个人的台词。
当轮到他念周润发的角色时，他刻意放慢了语速，融入了一些张国荣的表演特点。
"等一等。"吴宇森突然打断，"阿斌，这句台词的情绪不对。Mark这时候应该是愤怒中带着失望，你读得太冷静了。"
会议室安静下来。
陈斌感到叶子媚在桌下轻轻踢了他的脚。
"抱歉，吴导。"他清了清嗓子，"我再试一次。"
这次他想起前世看过的《英雄本色》片段，模仿着周润发那种含而不露的爆发力，"你以为换了个码头，就能洗清手上的血？"
最后一个字落下，会议室鸦雀无声。
吴宇森的眼睛亮了起来："就是这个感觉！阿斌，你这场车祸后演技反而更好了。"
叶子媚松了口气，悄悄在笔记本上写下"注意第三场情绪转折"推给陈斌。
围读持续了三个小时。
结束后，陈斌己经被汗水浸透了衬衫后背。
他刚走出会议室，就被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拦住。
"斌哥！"男人亲热地搭上他的肩，"杜生让我通知你，今晚八点TVB有个专访，专门为你复出安排的。"
陈斌认出这是杜文泽的得力助手阿昌，手腕上的金表在走廊灯光下闪闪发亮。
"什么专访？"叶子媚皱眉，"行程表上没这一项。"
阿昌耸耸肩："临时加的嘛。最近婚变传闻闹得沸沸扬扬，杜生说不如趁这个机会澄清一下。"
他压低声音，"放心啦，问题都审核过了，斌哥照着念就行。"
叶子媚还想说什么，陈斌捏了捏她的手："告诉杜生，我们会准时到。"
阿昌离开后，叶子媚立刻将陈斌拉进洗手间隔间："这是个陷阱。有人根本不信你失忆，他们要在首播中拆穿你。"
陈斌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有多大概率会出状况？"
"百分之两百。"叶子媚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掩盖了她的声音，"那帮人最喜欢玩这招——表面给你准备好的台词，最后一定会临场变卦。"
她掏出口红补妆，却在手抖中画出了边界。
陈斌接过口红，轻轻擦掉她唇角的溢出："那就见招拆招。"
TVB化妆间的灯光刺得陈斌眼睛发疼。
化妆师正往他脸上扑粉，一边絮叨着"镜头吃妆"之类的专业术语。
叶子媚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不断翻看着台本。
"陈太不用紧张。"主持人珍妮推门而入，一身亮片短裙配大波浪卷发，是典型的90年代风格，"问题都很温和，主要是聊聊康复情况和拍戏计划。"
陈斌注意到她说话时眼睛不断瞟向叶子媚，带着几分女人间的较劲。
前世跑龙套时，他见过太多这种眼神——娱乐圈的明争暗斗从来不分时代。
"听说最后有个观众互动环节？"叶子媚合上台本。
珍妮的笑容僵了一瞬："只是走个形式啦，抽几个粉丝问题而己。"
她看了看表，"五分钟后开始，陈生准备好了吗？"
演播室的强光灯下，陈斌感到一阵眩晕。
珍妮坐在他对面的红色沙发上，裙摆短得几乎走光，但她的问题确实如承诺般温和。
"车祸后最想感谢的人是谁？"
"《英雄本色2》里最期待与哪位演员合作？"
"未来会不会考虑与太太合作拍戏？"
陈斌一一作答，时不时看向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叶子媚。
她穿着米色套装，在人群中格外醒目，每当珍妮的问题接近危险边缘时，他就会看到她微微摇头或点头的暗示。
"最后一个问题来自我们的热心观众。"珍妮突然转向镜头，笑容变得狡黠，"听说今天陈太也来到了现场，不知道能不能请她上台呢？"
陈斌的背脊窜上一股凉意。
台本上根本没有这个环节。
叶子媚明显也愣住了，但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她还是保持着优雅的微笑走上台。
"最近关于二位的婚变传闻很多啊。"珍妮亲热地拉着叶子媚的手，"有观众问，陈生能不能现场即兴创作一首歌，用音乐回应这些谣言呢？"
演播室瞬间安静下来。
陈斌看到叶子媚的脸色变得煞白——这是个致命的陷阱。
珍妮己经让工作人员搬上来一架电子琴："听说陈生以前学过钢琴？不如..."
陈斌的大脑飞速运转。
前世他在酒吧驻唱过两年，而90年代的粤语金曲在后世都被翻唱过无数遍。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向电子琴。
"既然大家这么关心我们的感情状况..."他故意深情地望向叶子媚，"那我就献丑了。"
手指触碰琴键的瞬间，张学友的《每天爱你多一些》旋律自然流淌而出。
这首歌在1992年应该还没问世——他正在剽窃未来。
"无求什么无寻什么，突破天地但求夜深..."陈斌的嗓音不算出色，但胜在感情真挚，"奔波以后能望见你，你可否知道么..."
演播室鸦雀无声。
珍妮张大嘴巴，而叶子媚站在聚光灯下，眼中的震惊几乎化为实质。
当陈斌唱到副歌部分时，她突然红了眼眶——这正是原主向她求婚时，在卡拉OK里跑调唱过的歌。
"每天爱你多一些..."陈斌走到叶子媚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就算风雨翻，爱未淡..."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演播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珍妮勉强维持着专业笑容，但眼神己经乱了方寸："没想到陈生还有这样的才华！看来婚变传闻真是不攻自破啊！"
叶子媚的手在陈斌掌心里微微发抖。
首到离开电视台，坐进奔驰后座，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还会写歌？"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陈斌松了松领带："会一点。"
"那首歌..."叶子媚摇下车窗，让夜风吹散脸上的燥热，"歌词里'平凡亦可平淡亦可'那句，你是怎么想到的？"
陈斌没有立即回答。
车子驶过海底隧道，灯光在两人脸上投下流动的阴影。
"即兴发挥而己。"他最终说道，手指无意识地着琴键上残留的触感。
叶子媚突然倾身过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茉莉香气瞬间笼罩了陈斌的感官。
这个吻比昨晚的撕咬温柔百倍，却更令人心惊。
"谢谢。"她低声说，退回自己的座位时，左手腕上的疤痕在路灯下一闪而过。
奔驰驶向浅水湾的山路，后视镜里，维多利亚港的灯火依旧璀璨如银河。
陈斌想起前世跑龙套时，曾在一个小剧组听过的话：最好的表演，是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