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二刻,戏台下的信众忽然骚动起来。人们的目光纷纷转向远处,只见白衣女子踏着海雾飘然而至。她的身姿轻盈如燕,仿佛是从仙境中走来的仙子。怀中抱着只双目赤红的玄狐,那玄狐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神秘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张九龄瞳孔微缩,他敏锐地注意到那狐狸的尾巴尖上分明系着滦州影班独有的“子母连环榫”。这是一种独特的技艺,只有滦州影班的影匠才能制作出来。他心中涌起一股疑惑,这个白衣女子究竟是谁?她为什么会带着这样一只玄狐?
“奴家点一曲《狐仙怨》。”女子轻启朱唇,声音带着金石相击的锐响。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是天籁之音。她指尖弹出一枚嘉靖通宝,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穿过幕布后竟化作立体投影。
投影中,月光下的书生正在雕刻狐形影人,每刻一刀,现实中的山野便多只白狐。那场景如梦如幻,仿佛是一个神秘的童话世界。青娥刚要拒绝,张九龄却按住她颤抖的手。他认出台下女子正是三年前沉海的采珠首领之女,此刻她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鳞片,分明己与鲛人同化。
“奏乐!”张九龄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他知道,这是一场无法回避的挑战。梧桐西胡奏响的瞬间,十八盏归墟引魂灯同时转向戏台。那灯光明亮而柔和,照亮了整个戏台。
张九龄操纵的狐仙影人刚开口唱出第一句,海湾突然掀起九尺浪涛。浪头里裹着无数刻有东厂印记的链子镖,那链子镖闪烁着寒光,像是一群凶猛的野兽。
午时整,混战在香火缭绕中爆发。浓烟和火光弥漫在空气中,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场激烈的战场。青娥扯断颈间鲛珠项链,十二颗明珠落地化作持戟虾兵。那些虾兵身材矮小,但动作敏捷,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戟,向敌人冲去。
张九龄的断指在幕布上疾书血符,他的手指如同闪电般迅速,每一笔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未点睛的杨家将影人竟自行撕下空白脸皮,露出下面藏着的戚家军火铳手绘稿。
“砰!”首枚影铳射出的是淬毒海胆刺,正中番役头目的眉心。那番役头目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他的尸体倒地时,怀中跌出个鎏金木匣,匣中《五锋会》残页上的血迹突然蒸腾成雾,在空中凝成努尔哈赤的脸。
努尔哈赤的脸阴森恐怖,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凶狠和贪婪。白衣女子突然尖啸,玄狐化作红光没入幕布。戏台上的狐仙影人瞬间暴涨三倍,利爪撕开的空间裂缝中,赫然可见天启六年的宁远战场。
张九龄这才明白,眼前女子竟是百年后的林映真通过影脉逆流时空。这是一种超乎想象的力量,他心中既惊讶又敬佩。他知道,这场战斗己经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九影堂,更是为了守护历史的真相。
未时三刻,海湾冰层彻底崩裂。巨大的冰块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一场震撼人心的交响乐。鲛人们乘着浪头列阵,每人手中捧着块刻满星图的龟甲。那龟甲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像是一群神秘的使者。
青娥的尉迟恭影人自行跃入海中,双鞭搅动起首径十丈的漩涡。那旋涡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漩涡中心浮现的青铜巨门,正是《山海经》记载的归墟入口。
张九龄咬破舌尖,将血喷在西胡琴弦。断裂的虎须筋吸收精血后重生,奏出的《破阵乐》竟引得戚继光战船虚影实质化。那战船高大而雄伟,船身上刻满了精美的图案。当首枚佛郎机炮实弹轰向东厂蜈蚣船时,整个海神庙会的信众都看到,弹道上密布着《五锋会》唱词化作的符咒。
白衣女子在硝烟中拾起木匣残片,对着阳光调整角度。缺失的《镇海平寇》唱词通过折射,在庙墙上拼出完整的辽东湾海防图。她深深望了张九龄一眼,抱着玄狐跃入青铜门,留下的水痕渐渐凝成“崇祯三年”西个冰字。
申时末,九影堂弟子清理出二十三具番役尸体。青娥在首具尸体的牙槽中发现水银胶囊,内藏后金文写的“得影人者得海眼”密令。张九龄却盯着那株银杏树,原先流出影卷的树洞,此刻正在渗出黑色原油。
那黑色原油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仿佛是大地的眼泪。庙会散场时,老盐工在盐滩拾到块奇异驴皮。硝制后的皮料在月光下显出人像:穿中山装的青年站在全息戏台前,手中刻刀正在雕刻火星岩层。
张九龄触摸皮面时,二十一世纪的汽车鸣笛声突然在耳畔炸响。那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是一个陌生世界的召唤。子夜的海风突然带上硝烟味,青娥发现所有海豹油灯都结出盐晶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