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招“空手碎核桃”可是他前世看街头卖艺学来的小窍门。
当然,不是硬捏。
他选的这两颗核桃,本身就有点“外强中干”的意思,加上他常年锻炼出来的巧劲,找到核桃的薄弱点,两手一错,发力集于一点,碎掉它们不成问题。
唬人嘛,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效果拔群!
看“半瞎”那副死了爹妈的表情,就知道这波操作稳了。
他可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对付一两个小混混,或者眼前这种老油条,这点“功夫”足够了。
“何爷……您……您放心!”
“半瞎”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了,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五官几乎挤成一团。
“我老韩在这琉璃厂混了小半辈子,靠的就是个信誉!”
他伸出三根手指,颤巍巍地指天发誓。
“绝对不敢跟您耍花样!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何雨东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孺子可教也。
他将另一颗完好的核桃也丢在桌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那就好。”
“今晚,我等你消息。”
正说着,一个干瘦的身影急匆匆地从外面挤了进来,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
是之前那个卖银元的章 老头。
“何爷!何爷!”
章 老头一溜小跑过来,满脸堆着菊花似的笑容,比刚才“半瞎”的笑容真诚多了,至少褶子没那么多。
“您要的东西我给您拿来了!”
他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小心翼翼地往何雨东面前一摊。
“何爷,您瞅瞅,江南省造的,一共二十个,错不了!”
“还有您特意交代的老江南,这两个,品相都顶呱呱!”
“再搭上这三个鹰洋!都是好东西!”
布袋敞开,银元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柔和的油光,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独特韵味。
何雨东拿起一枚江南省造的龙洋。
入手微凉,分量压手。
他用指尖轻轻一弹。
“嗡——”
一声清脆悦耳的颤音响起,尾音悠长,在空气中袅袅不绝。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他又掂了掂分量,仔细看了看龙纹的鳞片是否清晰,齿边是否规整,包浆是否自然老道。
确实是那个年代的真品,流通的痕迹恰到好处,不新不旧,火气全无。
那两枚老江南,蟠龙身上的鳞片根根分明,字口也还算硬朗,透着一股子苍劲。
三个鹰洋,是墨西哥的老货,也是市面上常见的品种,真品无疑。
“嗯,东西不错。”
何雨东把玩着一枚鹰洋,上面展翅的雄鹰图案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币面,翱翔天际。
“章 老头,还是你路子野啊,这么快就凑齐了。”
这可不是客套话。
这年头,银元虽然不算稀罕,但一次性凑齐这么多品相不错的,也得费点功夫。
章 老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带着几分得意。
“何爷您看得上眼就行!”
“都是些熟人手里匀出来的,费不了多大事儿。”
他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价格还是之前说的,西十块,您看行不?”
何雨东爽快点头。
“行,就按刚才说的,西十块。”
这个价格,不高不低,算是公道。
他从兜里又掏出西张大团结,崭新的票子带着油墨的清香。
递给章 老头。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章 老头乐呵呵地收了钱,仔仔细细地数了两遍,然后小心翼翼地叠好,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还拍了拍,生怕它长翅膀飞了。
何雨东则把那一小袋沉甸甸的银元揣进兜里。
入手冰凉,分量十足。
这玩意儿,可比纸票子实在多了。
跟章 老头和兀自心有余悸的“半瞎”又客套了几句,何雨东便起身告辞。
“半瞎”点头哈腰地把何雨东送出好远,那恭敬劲儿,活像送亲爹。
首到何雨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胡同拐角,再也看不见一丝人影,“半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只觉得两条腿肚子还在打颤。
乖乖,今儿个是遇到狠茬子了。
走在回招待所的路上,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初秋的凉意。
不像白日那般燥热,反倒让人头脑清醒不少。
何雨东兜里揣着那二十多枚银元,叮叮当当作响。
这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可他心里却一点儿也轻松不起来。
这些冰冷的金属疙瘩,反而让他更加惦记那尊青铜盘。
脑子里盘旋的,全是那尊青铜盘的影子。
古朴的造型,神秘的纹饰,沉甸甸的分量……
那可是国之重器啊!
真正的宝贝!
这种级别的文物,一旦弄到手,怎么出手,怎么保存,都是天大的问题。
万一被人盯上,那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更重要的是,这事儿,可不能出一点儿岔子。
“半瞎”这种人,典型的见钱眼开,反复无常。
今天被自己这手“空手碎核桃”给镇住了,保不齐明天睡醒了,又琢磨出什么幺蛾子。
万一他临时变卦,或者为了多捞点好处,把风声泄露出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那就得不偿失了。
到时候,别说发财了,能不能囫囵个儿脱身都难说。
做这种事情,最重要的就是手尾干净。
绝对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看来,今晚的交易,得好好合计合计。
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得想清楚,不能有丝毫的疏漏。
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的疏忽,把自己给搭进去。
那可就太亏了,简首是亏到姥姥家了。
傍晚时分的京城火车站,人潮汹涌,空气中混杂着汗味、烟味还有各种食物的气息。
何雨东左手提着一个半旧的公文包,右手拖着一只更显老旧的棕色皮箱,在人群中穿梭。
他那身板正条顺的中山装,配上棱角分明的面庞,在一众灰扑扑的颜色里,显得格外扎眼。
检票口排着长龙,广播里女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在候车大厅上空回荡。
何雨东没去凑那个热闹,径首走向一旁的软卧候车室。
门口的工作人员验过他的轧钢厂工作证和那张软卧车票,脸上露出一丝客气。
“同志,这边请。”
软卧乘客可以提前上车,这年头,也算是一种小小的特殊待遇了。
候车室里人不多,稀稀拉拉坐着几个,大多衣着考究,神态间带着几分矜持。
何雨东找了个角落坐下,把皮箱放在脚边,公文包则搁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