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雨势己歇,只余下湿漉漉的地面和檐角滴落的残水。
清洁工老王的电动三轮车拐进这条平日里少人问津的背街暗巷,例行公事般准备清理堆积的垃圾桶。
借着昏暗的路灯和初露的晨光,他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垃圾桶旁的人影。
“晦气!”他嘟囔一句,以为是哪个醉汉。走近了,才发现不对劲。
那人姿势扭曲,身下一滩暗色的水渍,混杂着泥污,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更重要的是,一动不动。
老王壮着胆子喊了两声,无人应答。
暗骂了声晦气,怕又是个尿了的醉汉。
上前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老人不由得一惊。
死了!
他掏出用了多年的老人机,手指颤抖地按下了110。
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最先抵达的是两名巡警,拉起警戒线,简单询问了老王几句。
随后,刑侦支队的车辆也到了。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深色夹克,眼神锐利,是市刑侦支队二大队队长李赫。
他扫了一眼现场,眉头微蹙。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年轻警员,二十出头的样子,名叫周明,手里还捏着半个没吃完的茶叶蛋,看到尸体,脸色有点发白,赶紧把蛋塞回兜里。
“李队,初步看,像是失足摔倒,头部撞到了这块石头。”一名先期勘察的警员指着死者头部下方一块边缘略显尖锐的石块。
李赫没有立刻答话,他戴上手套和鞋套,缓步走近。死者是个中年男性,衣着考究,虽然被雨水打湿,但看得出是昂贵的西装。面部朝下,头部附近确实有血迹,但颜色和扩散范围在雨水的冲刷下有些模糊。
“法医什么时候到?”李赫问。
“己经在路上了。”
李赫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死者颈部和手腕暴露在外的皮肤,又看了看他散落在身体周围的物品——一个被雨水泡得变形的皮质公文包,里面的文件湿透了。
“周明,去问问报警人,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动静。另外,调取附近所有监控,特别是巷口和主干道的。”
“是,李队!”周明应了一声,匆匆跑开。
法医团队很快抵达,开始进行细致的现场勘查和初步尸表检验。
“李队,”法医老陈站起身,摘下口罩,表情凝重,“死者颈部有索沟状的压痕,不明显,但确实存在。另外,他口腔内有少量呕出物,瞳孔……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头部这处创口,看起来更像是死后形成的,或者不是主要死因。”
李赫点点头:“也就是说,不是意外?”
“他杀的可能性极大。具体死因需要解剖确认。”老陈语气肯定。
几个小时后,市公安局法医鉴定中心。
解剖室内的灯光白得刺眼。赵宏博赤裸的身体躺在冰冷的不锈钢解剖台上。
老陈和助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操作。
“颈部皮下组织有出血,舌骨无骨折,但甲状软骨有轻微挫伤。索沟痕迹边缘有细微的、规律性的压痕,不是常见的绳索或布条形成的。”老陈对着录音设备口述着。
他用镊子轻轻拨开赵宏博颈部的皮肤,仔细观察着深层组织。“这里,看到没有,有两处对称的、深度一致的组织挫伤,非常集中。像是被某种……夹具类物品作用过。”
助手在一旁记录,偶尔递上工具。
“胸腔打开,心包少量积液,心脏……左心室轻度肥厚,冠状动脉有轻度粥样硬化,但不足以致死。肺部有水肿,符合窒息特征。”
最终,老陈放下手术刀,语气沉重:“死者主要死因为机械性窒息,颈部遭受了强大外力压迫,导致气道闭锁。头部撞击伤为次要伤,且有死后形成可能。作案工具,初步推断为类似钳子或某种具有强大夹持力的金属工具,首接作用于颈部前方。”
“也就是说,凶手是想伪造成意外摔倒?”李赫站在观察窗外,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进来。
“非常有可能。”老陈答道,“而且凶手很冷静,处理过现场,雨水也帮了他不少忙。”
“报…报告,现场垃圾桶里发现凶器。”一个有些羞涩的男警员慌张的跑进鉴定中心。
随后鉴定人员对那个止血钳进行了检验。
虽然只检验出了受害人的DNA,但是好歹确认了凶器。
赵宏博被杀的消息像一颗炸弹,迅速在AL市炸开。
第二天一早,《AL晨报》的头版头条便是触目惊心的黑体大字:“知名律师赵宏博深夜惨死暗巷,警方初步判定为他杀!”配图是警方在现场拉起的警戒线和模糊的案发现场照片。
报道中提及赵宏博是滨江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曾代理多起重大经济案件和民事纠纷,以庭审风格犀利、善用程序规则著称。
网络上的讨论更是铺天盖地。
“我的天!赵大律师居然被杀了?他可是律师界的常胜将军啊!”
“常胜将军?呵呵,不知道踩着多少人的血泪上去的。这种人,仇家肯定不少。”
“楼上积点口德,人都死了。不过话说回来,律师这行当确实高危。”
“警方怎么说?抓到凶手没有?光天化日……哦不,月黑风高杀人,太嚣张了!”
“我猜是业务纠纷,得罪了什么狠角色吧?”
“会不会是他代理的哪个案子的对方当事人干的?激情报复?”
“难说,捅法官的都不少,律师也不是没有。”
一些法律自媒体也开始分析案情,有的从赵宏博代理过的争议案件入手,猜测潜在的仇杀对象;有的则开始科普刑侦知识,讨论警方可能采取的调查方向。
一时间,关于“赵宏博被杀案”的种种猜测甚嚣尘上,市民们在震惊之余,也对这起发生在精英阶层的凶杀案投以了极大的关注和不安。
消息像插上了翅膀。
《AL晨报》头版头条:“知名律师深夜惨死暗巷,他杀!警方己介入调查!”
网络上更是炸开了锅。各种猜测甚嚣尘上。“赵律师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黑社会仇杀?”“会不会是情杀?”“听说他代理的案子都挺黑的,报应来了?”
而这一切,萧然都看在眼里。他像往常一样来到齐利律所,只是今天的他,显得更加沉默。报纸就摊开在他的办公桌上,那刺眼的标题,仿佛是对他无声的宣告。
一时间,AL市警方面临巨大压力。
市局连夜成立“11.23赵宏博被杀案”专案组,李建国任组长。
专案组会议室烟雾缭绕。
“赵宏博,男,42岁,齐利律所高级合伙人,业内名气不小,但风评…复杂。经手的案子多为经济纠纷、合同诈骗,也有几起影响恶劣的民事案。社会关系复杂,仇家可能不少。”一名警员汇报着初步排查结果。
“他最近经手过什么特别的案子?”李建国敲着桌子。
“有一起,交通事故赔偿案。原告方当事人的母亲在诉讼期间病故,儿子随后在法院跳楼自杀。赵宏博是那起案子的被告方代理律师,手段…相当强硬,把程序拖到极致。”
“原告方的代理律师是谁?”
“萧然,齐利律师事务所的。因为当事人跳楼事件,他最近应该也焦头烂额。”
“去查查这个萧然。案发当晚,他在哪里,做什么。”李建国下令。
两名刑警敲响了萧然公寓的门。
开门的是萧然,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发凌乱,眼圈发黑,满身酒气和烟味。
手里还别着一支玉溪烟,闻味道是中支谐和。
“萧律师?”
“嗯?”萧然揉着太阳穴,声音沙哑,仿佛宿醉未醒,“警察同志?什么事?”
“赵宏博律师,你认识吧?”
萧然眼神恍惚了一下,随即点头:“认识,对家律所的。他怎么了?”
“他昨晚遇害了。”
萧然的表情先是错愕,然后是震惊,最后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两名刑警一看便能分编——那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遇害?这个狗出生死了?”他扶着门框,似乎有些站不稳。
“萧律师,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你在哪里?”
“我?”萧然苦笑一声,指了指屋内的狼藉——茶几上散乱的酒瓶、烟灰缸里堆满的烟蒂。
“还能在哪儿。我心情一首不好,一个人在家喝酒,抽烟,不知不觉就……醉过去了。一觉睡到现在。”
“有人能证明吗?”
“我一个人住,但和我对象打了通电话。”萧然摇摇头,眼神坦然,“你们可以给我做酒精测试,我昨晚确实喝了不少。”
一名刑警拿出了便携式酒精测试仪。
萧然配合地吹了气。
结果显示,他体内酒精含量依然不低。
萧然打开了手机锁,向两个警察展示了绿泡泡上两个小时的视频通话记录。
“谢谢配合,萧律师。如果想起什么线索,请随时联系我们。”刑警收起测试仪,例行公事地说道。
萧然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关上了门。
他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公寓里,酒精和烟草的气味依然浓烈,掩盖了那晚雨水和血腥的味道,也掩盖了他此刻眼中一闪而逝的,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