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阁”的奢华包房内,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水味和酒精余韵,只是如今多了一股肃杀。
钱宏远失踪了。他的司机在约定的时间没有等到人,电话也无人接听。
几个小时后,钱家和宏远建材集团同时报了警。
李赫站在曾经属于钱宏远的VIP包房里,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房间被打扫过,但技术队的同事还是在沙发缝隙和地毯边缘采集到了一些微乎其微的痕迹,正在加急化验。
“最后见到钱宏远是什么时候?”李赫问金玉阁的经理,一个油头粉面、眼神却透着精明的中年男人。
“李队长,您看,我们这儿客人来来往往,都是图个乐子,谁会特意记时间啊。”
经理递上一根烟,被李赫摆手拒绝了,“不过,监控应该有记录。那天晚上,钱总是被他一个朋友扶着离开的,看着像是喝多了。”
监控录像很快被调了出来。
画面似乎故意质量不佳,灯光昏暗,只能看到钱宏远被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宽松运动服的男人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包房,进了电梯。
男人的脸被遮挡得严严实实,身形也因为宽大的衣物而显得模糊。
“这个‘朋友’是谁,查到了吗?”李赫问。
“钱总的秘书和司机都说不认识这个人。
我们查了钱总当晚的通话记录和社交软件,也没有发现他和这个体貌特征相似的人有约。”
周明在一旁补充道,脸色有些凝重。
“也就是说,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带走了烂醉如泥的钱宏远,然后两人一起人间蒸发了。”
李赫的指节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案子,透着一股邪气。
金玉阁的服务生被挨个问话,都说当晚见过一个男人扶着醉醺醺的钱总离开,男人出手阔绰,给了不少小费,让他们帮忙把车开到门口。
至于男人的长相,都说没太注意,这种地方,客人形形色色,他们早己习惯了察言观色,而不是死记硬背客人的脸。
“车呢?钱宏远的车找到了吗?”
“没有。他的那辆黑色奔驰S级,也一起消失了。”老刘摇了摇头,“我们查了全城的交通监控,那辆车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城东的环山公路,然后就再也没有踪迹了。那段路监控有几个盲区,而且有多条岔路可以下山,通往郊区和邻市。”
李赫的目光转向AL市的地图,手指在城东那片区域划过。
环山公路,再往东,就是通往QA市的国道。QA市,沿海……一个不祥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钱宏远的社会关系怎么样?”
“跟赵宏博差不多,甚至更复杂。”老刘苦笑一声,“宏远建材这些年搞了不少项目,明里暗里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商业竞争对手、拆迁户、讨薪的包工头……我们梳理出来的名单,比赵宏博那案子还长。”
专案组再次陷入了赵宏博案初期的那种困境——线索众多,却都指向一片迷雾。
钱宏远失踪案,迅速取代了赵宏博案,成为市局上下关注的焦点。
毕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企业家,影响更为恶劣。
几天后,一个意外的线索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冒了出来。
城西那片废弃的工业区,平日里人迹罕至,只有一些拾荒者和流浪汉偶尔会光顾。
一个以捡拾废品为生的老汉在向巡逻民警反映情况时,无意中提到,大约一周前的某个深夜,他似乎看到一辆深色的SUV开进了废弃工厂区。
他还说,好像看到一个穿着深色雨衣的人,鬼鬼祟祟地从车上搬下来几个沉重的袋子,拖进了旧仓库。
“雨衣人?”李赫听到这个词,神经猛地绷紧了。赵宏博案的案发当晚,也是一个雨夜。虽然没有目击者,但“雨衣”这个元素,让他产生了一种首觉上的联系。
“对,就是雨衣。那天晚上没下雨,月亮还挺亮的,所以我才觉得奇怪。那人个子不矮,力气挺大,搬那些袋子看着挺费劲。”老汉努力回忆着,“我还以为是偷倒建筑垃圾的,没敢凑近看。”
技术队立刻对老汉所说的旧仓库进行了地毯式搜查。
仓库地面是水泥地,虽然被人仔细清理过,但高倍显微镜下,还是在几条水泥裂缝中提取到了一些极其微量的、疑似人体脂肪组织的残留物,以及一种工业消毒液的成分。
更重要的是,在仓库角落一个被遗忘的排水沟淤泥里,法医发现了几根极其细微的纤维,初步鉴定,与钱宏远失踪时所穿衣物的纤维成分高度相似。
“看来,钱宏远凶多吉少了。”李赫看着检验报告,脸色铁青,“那个旧仓库,很可能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或者……分尸现场。”
“雨衣人……”周明喃喃道,“如果真是同一个人,那赵宏博案……”
“赵宏博案,凶手是用利器割喉,伪装成意外。钱宏远案,目前看,更像是绑架后撕票,甚至可能涉及毁尸灭迹。手法不一样。”老刘分析道,“但如果真是连环作案,凶手的心理素质和反侦察能力,都非常可怕。”
调查的重心,迅速向“雨衣人”这个模糊的形象倾斜。
警方根据老汉的描述,以及对SUV车型的大致判断,开始在全市范围内排查符合条件的车辆和人员。
但深色SUV,保有量巨大;雨衣,更是寻常物品。老汉的记忆也有些模糊,无法提供更精确的体貌特征。
线索,似乎又断了。
就在专案组为了“雨衣人”焦头烂额的时候,AL市发生了一起性质更为恶劣的案件,瞬间吸引了所有媒体和公众的目光。
城南一处高档公寓内,一名年轻女性被发现死在家中。
受害者是某知名企业的高管,单身独居。现场惨不忍睹,受害者生前曾遭受性侵,并被残忍虐杀。作案手法极其凶残,现场留下了大量搏斗和施暴的痕迹,与“雨衣人”那种冷静、精准、几乎不留痕迹的风格截然不同。
这起“城南公寓杀人案”性质之恶劣,手段之残忍,瞬间点燃了市民的怒火。
市局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主要警力迅速被调往侦办此案。
领导们的电话都快打烂了,又是限期破案。
李赫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烧。他面前摆着两份案卷,一份是“11.23赵宏博被杀案”和“钱宏远失踪案”的并案材料,另一份则是刚刚成立的“12.05城南公寓奸杀案”的初步报告。
“李队,上面指示,‘12.05案’必须限期破案,影响太坏了。”周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李赫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按熄在己经堆满的烟灰缸里。
“我知道。”他揉了揉太阳穴,“‘雨衣人’那边,暂时先放一放,不是说不查,而是先把主要精力投入到‘12.05案’。这个案子,凶手太嚣张,也太残忍,一天不抓住,市民一天不得安宁。”
“那‘雨衣人’……”
“继续摸排,但规模和频次可以适当降低。让老刘他们几个经验丰富的继续盯着,一旦有新线索,立刻上报。”
李赫的目光在“雨衣人”的案卷上停留了几秒,眼神复杂。
他有一种预感,这个“雨衣人”,绝不会就此罢手。他像一条潜伏在城市阴影下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出击。
只是眼下,他们必须先解决掉眼前这头更加凶猛、更加嗜血的豺狼。
AL市的阴霾,似乎又浓重了几分。新的罪恶像一剂毒药,注入这座城市的血管,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安。而那个神秘的“雨衣人”,则暂时隐匿于更深的暗流之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或者,在谋划着什么。
萧然从报纸上看到了“12.05城南公寓奸杀案”的报道。详细的文字描述和现场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他皱了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这种纯粹发泄的暴力,与他所追求的“审判”截然不同。
不过,这对他而言,或许是个好消息。警方的注意力被转移,他可以更从容地准备下一个“判决”。
他关掉新闻网页,打开了那个加密文档,目光落在“李宏志”的名字上。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的弧度。
律所的格子间里,阳光依旧透过百叶窗,切割出冰冷的光影。
萧然低头整理着校园贷案的后续材料,准备申请强制执行。
他的领结依旧歪斜,袖口的毛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是,那本摊开的《民法典》上,又多了一道被指甲划出的深深印痕。